第74章 关于性(1 / 2)

刘良驹对赵向晚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向晚,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当时看你把费思琴背摔在地,上去就是两巴掌的时候,我还真给吓了一跳。就算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动手打人,只能拿起法律武器来制裁她嘛。没想到,你这是给她治病!"

赵向晚但笑不语。

治病什么的,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听艳艳把杀人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心中忽然就有个想法。——既然你那么渴望皮肤接触,那就揍到你舒服!

事实证明,效果很好。

费思琴身体里那种时不时将她折磨到非要寻找男人慰藉的饥渴感,并不是一定要“性”才能舒缓。有效的皮肤刺激,也是可行的。

很多性瘾患者,都是童年缺乏肌肤爱抚所致。所以如果治疗,那就要对症下药,给予她直接的、充足的皮肤接触。

何明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向晚,我和你一样都认真查看过案发现场,也感慨过费家的干净整洁,推测屈薇歌可能有洁癖,可是……你是怎么由洁癖联系到费思琴有皮肤饥渴症的?另外,皮肤饥渴与多重人格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飞鹏补充了一个问题: "对,还有还有,为什么费思琴有皮肤饥渴,费思章却没有?我今天和老高、艾辉一起做外调,都说费思章这个孩子阳光、开朗、健康,没听说有什么心理疾病。"

赵向晚道: “可能费永柏与儿子身体接触比较多,但对女儿却因为避嫌而相对慎重。费永柏家族有遗传病史,女孩子成年之后对性无比渴望。费家为此煞费苦心,不断压制女孩子,长期不断的压制,导致多重人格出现。费永柏的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亲眼目睹姐姐发病,留下深重的心理阴影,他是父亲,也算是异性,因此对费思琴非常谨慎,平时刻意保持距离,不轻易爱抚。"

刘良驹听到这里,第一个不答应: “啊呸!这什么屁话啊。我家刘栗子,我每天又是抱、又是啃的,超爱她的小脚丫和小屁股。小娃娃嘛,哪来的什么性别意识?这个费永柏简直迂腐到了极致!"

何明玉看着赵向晚: "你怎么知道费永柏的姐姐是那样一个人?"

赵向晚愣了一下,她今天说的话太多,已经有点记不住哪些话是费思琴说的,哪些话是她想

的,只能打了个马虎眼: "高警官不是调查了费家的亲戚关系吗?"

何明玉看向高广强: "是吗?"

高广强点点头: “昨天的确查过费家户口关系,询问了居委会工作人员,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嘴,说费永柏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姐姐费永贞长期住院,也死在医院里,不过……没人知道她住的是精神病院。"

赵向晚接过高广强的话: “对啊,费永柏对女儿的管束太过严厉,又在初一休学再把她送到女子中学读书,一定有什么隐情。何师姐你可以翻一下笔录,今天我们刚见过费思琴,发现她和前天判若两人之后,费思琴曾经提起过她姑姑。"

何明玉翻开笔录本,果然找到出处——"你不晓得吧?我有个姑姑,并不是正常病逝。我爸一看到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正常病逝,和费思琴一样的多重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对性无比渴望。因此费家才如临大敌,因此费永柏才会在费思琴十三岁觉醒出主人格时恐惧万分,把她送出国治疗。

国内对于精神疾病的认知,太浅太浅。一般人一听说精神病,就把它与疯子划上等号,远离、害怕、恐慌。

费永柏为了不让女儿被外人另眼相看,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件事,悄悄把她送到国外治疗。

难怪费、季两家会成为好友,两家孩子都有精神类疾病。只不过季锦茂没有隐瞒季昭有自闭症,细心陪伴、努力挖掘季昭潜能、不求任何回报地付出;费永柏却瞒得死死的,恨不得把女儿关在笼子里,不让她接触任何外人。

何明玉恍然大悟: “向晚你这脑袋,真是灵光!只不过一句小小的提示语,你就能想得那么远,真是佩服!"

赵向晚再细细地向大家解释是怎样发现费思琴的三重人格,又如何判断谁才是主体人格,怎么样引导艳艳说出真相,听得重案组成员连连点头。

足迹分析、痕迹检测、外围调查……或许这些其他组员比赵向晚更擅长。但是,心理分析、微表情研究,谁也没有赵向晚拿手。

朱飞鹏听完,长叹一声: “我现在觉得,我爸妈真挺好的。”

朱飞鹏的父亲开厂,生产酒店配套物品,卢曼凝在四季大酒店当客户部经理,是季锦茂的左膀右臂。夫妻俩在商海这么多年,积

累了丰富的商业人脉。他们希望朱飞鹏子承父业,将商业版图传承发展,可是看到朱飞鹏从小就想当一名警察,充分尊重他的意愿,让他考公安大学、当刑警。

不说别的,就这一份对孩子梦想的支持与尊重,值得点赞。

刘良驹重重一拍桌子: “我不管了,以后我家刘栗子,我就使劲儿地宠。反正,绝不让她有什么皮肤饥渴。要是以后有什么不对,我再来找向晚师妹请教。"

赵向晚后背一僵: “那个,我对儿童心理学没有研究。”

刘良驹嘿嘿一笑: “向晚你别谦虚,我看你对什么心理学都有研究。咱们上课的时候虽然学过犯罪心理学,可是谁都没有你掌握得透彻。你那套微表情行为学也属于心理学范畴,漂亮!继续研究,师兄支持你。"

高广强也及时肯定了赵向晚和其他组员的表现: “向晚你重点对心理学进行研究,祝康研究足迹学,黄元德现场勘查细致认真,大家一起进步。"

祝康对足迹学入了迷,黄元德对痕迹学感兴趣,这一回现场痕迹检测与犯罪供述高度吻合,反馈速度很快,两人有很强的成就感。

祝康说: “果然是一胖一瘦两名少年、一名青年,身高、体重也都符合计算公式,以后就可以用这一套方法来对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进行推测,太好了。"

黄元德略有遗憾: "切肉刀上的指纹只找到一组费思琴右手指纹,没有项裕的指纹存在。但是项裕坚持说握住费思琴的手,刺入费永柏左胸,这句话是否真实,并不能从指纹上反应出来。”

朱飞鹏最近看了不少关于指纹的研究成果,提醒他: “如果有外力介入,虎口处印痕、指纹深浅、方向上应该会有变化吧?我们可以对比试试。"

黄元德豁然开朗: “有道理!我们等下就会痕迹科实验一下。”

重案组成员更倾向于支持费思琴的口供:是费思琴主动执刀伤了费永柏,而不是项裕强迫她动手。但因为两人供述不一致,就必须在细节上更深入、更谨慎。

“何明玉你这回做的笔录特别漂亮,一目了然,看来是跟组长学了点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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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论文,好像上次向晚还发了一篇和微表情行为学有关的?要不,以费思琴为案例写一篇关于多重人格的心理学研究论文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案情,玫瑰花的馨香随着吊扇的旋转扩散开来,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费思琴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一下,所有人都犯了难。

就连最有主意的赵向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朱飞鹏找来法律条文,读给大家听。

“根据刑法第18条,第一,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第二,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第三,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读完之后,朱飞鹏问大家: "费思琴属于哪一种情况?"

黄元德犹豫着说: “应该是第一种情况吧?毕竟她这属于明显的解离症,主体人格也并不希望发生命案。"

何明玉全程倾听了艳艳的犯罪过程描述,不同意黄元德的意见。

“我觉得不应该归属到第一种情况。费思琴有三重人格,第一重人格木木学习成绩不好,但因为高考估分说了谎,眼看着马上就要出分,说的谎言就要露馅,因此向冰冰求助;第二重人格,也就是主体人格冰冰也无法处理这件事,于是和第三重人格艳艳沟通交流。虽然艳艳对冰冰有所欺骗,但不否认冰冰同意了她的建议:约人上门抢劫,并伤害家人,以掩盖木木说的谎。"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简单一点说。木木、冰冰、艳艳听得我脑壳疼。"

何明玉白了众人一眼: “现在你们能够体会到我在医院询问费思琴时,那种痛苦吧?也亏得赵向晚头脑清晰,还能主动控制把艳艳逼出来。如果艳艳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起凶杀案的起因,竟然是因为高考估分的一个谎言。"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一步错,步步错。很多人,就是因为简单的一个谎言,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泥沼。

重案组的人,都在审讯室听过类似这样的忏悔。

——我只是想让她说出银行卡密码,可是她不停地喊,我只好捂住她的嘴,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气了。

——我一开始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他那么多钱,拿一点也没什么吧?

——我撞了人,我害怕,我想走的,可是他拉着我的腿,说要告我,我一害怕,就把他推开,倒车把他压死了。

——我是爸妈的骄傲,怎么能让他们知道我这次没有考好?可是他们非要看成绩单,我一着急,把他们都杀了。

何明玉说: “起因是木木的谎言,艳艳征得主体人格冰冰的同意开展行动。行动期间,艳艳头脑清晰、动机明确、考虑周全,完全具备行为能力,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第二种情况,应该判刑!手刃父母,这样的女儿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只要一想到艳艳转动手腕,轻描淡写地描述杀人过程,何明玉就怒火中烧。

——"亲手把刀刺进费永柏左胸,看着他震惊、恐惧的眼神,我神清气爽。偏偏费思章那小家伙讨嫌,死就死吧,他倒在地上了,喉咙口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泡泡了,还冲我伸出手,傻乎乎地喊了一声姐。"

如果说,费永柏、屈薇歌有做错的地方,那稚子何罪?费思章优秀、阳光,既聪明又勤奋,看到爸妈不让姐姐玩洋娃娃,悄悄帮她藏了一个在自己的玩具箱里。

因此,何明玉觉得费思琴不值得原谅。

祝康是折衷派: “我个人觉得,费思琴应当负刑事责任,毕竟的确是她引狼入室,自导自演了一

出抢劫案,造成两死一重伤的严重后果。但考虑到她有精神疾病,而且主体人格无法完全控制自己行为,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三种观点,莫衷一是。

最后还是高广强举起双手制止了大家的讨论: “好了好了,判刑是法院的事情,咱们只要负责把人抓到,证据收集齐全就行。"

两天之后,医院打来电话,费永柏醒了。高广强带队,朱飞鹏、何明玉、赵向晚四人前往医院询问案发过程。

费永柏讲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费永柏是大家族出身,祖上出过不少举人、进士,将礼义廉耻这四个

字深深刻在了骨髓里。儿子科举致仕,女儿嫁人持家,按照这样的标准进行教育,却屡屡受挫。

儿子倒还好,苦读书、读书苦,即使科举不成,识字算数当个幕僚、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女儿就有点难搞。费家女儿漂亮妩媚,骨子里带着股热情、浪漫的劲儿,即使严格管束依然压制不住。虽然自小往她们脑子里灌什么从一而终、女子无才便是德,依然改变不了她们对爱情的向往与渴求。

丈夫死了就该守寡,点着油灯数黄豆,谁说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遇到自己喜欢的不能嫁,谁定的?年纪大了就该清心寡欲,哪个规定的?一代又一代的反抗,让费家宗族的族长们慌了神,更加刻意打压。

裹小脚、缠胸,读女诫,不听话就跪祠堂、打手心、动家法,严重的那就索性深塘,一死白了。总之,不能坏了费家百年清誉。

鸦片战争之后,费家渐渐离散,一拔人去了海外,一拔人留在国内。费永柏这一支留在星市安下了家。

1948年,费永贞出生。两年后,费永柏出生。

解放之后,费永柏的父亲费孝英因为曾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虽然没有如期毕业,但国学底子强,留在星市师范大学教书。

秉承百年家训,费永贞接受着严苛的教育。

新中国了,在妇女解放运动推动下,费永贞内心的反叛精神愈发强烈。甚至当众与父母顶嘴:“已经不是以前的封建时代了,男女平等。你们不要我这样,不要我那样,可是对弟弟却是不断的鼓励,这样不公平!"

费永贞穿着花裙子,扎起小辫子,和小伙伴们手牵着手跳橡皮筋、玩丢手绢游戏,笑笑闹闹成为大学校园里最受欢迎的小姑娘。

费孝英却如临大敌。他小时候在祠堂见过族爷爷亲自下令把姑姑沉塘,从此有了心理阴影,看到女儿不服管教,只得想办法把她送到远在海外的族兄那里,进入一家女子学校,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

其后费永柏也被送出国,学习手风琴。

1966年,费永贞18岁成年,双重人格出现,费父族兄不堪其扰,强行把她送回国。费孝英无奈,只得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外出,还反复叮嘱家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那个时候费父因为海外关系不断地写材料、写声明,如果让

单位知道有个女儿精神有问题,恐怕要被清查。

1968年年初,费孝英思儿心切,十八岁的天才演奏家费永柏回国,成为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助教。

其后,席卷全国的运动轰轰烈烈开始。

费孝英出身大家,桃李满天下,虽然因为有海外关系被停职在家,但日子还算顺利。只是费永贞却没办法再锁在家里,知青下乡办的人上门来,指名道姓要费永贞响应号召去最广阔农村改造思想。

就这样,费永贞下了乡,然后在那个红色年代里,爱上当地农民,怀了孕。费孝英幼承庭训,清高自持,怎么能接受一个乡下女婿?更何况费永贞不经允许便与人发生关系,简直丢尽了费家的脸!

费孝英二话不说,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给女儿办了病休,带着她回城,强逼她落了胎。结果没想到,她在住院期间又看上个医生,一来二去地勾搭上,吵着闹着要和他结婚生子。

那医生是个渣渣,有妻有儿,却哄得费永贞团团转。费孝英没办法,只得将她锁在屋里,不再让她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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