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消息素来传得极快。
宁查思出海几年,在海外发现金山银山和高产粮种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天下大哗。
百姓虽然对金山银山也很心动,但这些离他们太过遥远,他们一没人,二没船,三没人脉,就算得到也保不住。
还是亩产千斤的粮种更让他们心动。
亩产千斤啊!
如果能种出亩产千金的粮食,他们不用再像以前全家辛辛苦苦地种几十亩地,一年忙到头,然而一家老小仍是吃不饱。
若是全部田地都种上这种高产粮,全家人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皇帝发话,由于种子不多,今年先在皇庄试种,等有足够的种子后,就发给百姓。
一时间,大康到处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皇帝从未像现在这般受百姓爱戴。
自从皇帝查出隐田,将田地便宜卖给老百姓耕种以来,他在民间的名声就好得不行,现在更是被百姓们当成神,一天三炷香地供了起来。
至于那些豪门世家,则都被金山银山吸引全部的注意力。
他们心思浮动,知道记录在案的金银矿不能动,那是皇帝的,但还有没记录在案的呢?那些又不在大康,皇帝也管不着吧?
古往今来,探险加财富永远是话本的永恒主题。
很快各种谣言、各种故事满天飞,为说书人提供无数素材。
不过还有一群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群人便是被皇帝命令去查隐田的那群曾经的纨绔,也是现在的国之栋梁。
以前恨他们恨得要死、总想弄死他们的豪门地主,现在都变得和颜悦色,纷纷邀请他们去做客,为他们大摆宴席。
纨绔们成为各个宴会上的主角。
那些人明里暗里地打探他们和宁查思、定远侯江子宽之间的关系,一个个谄媚又热情地表示,希望有机会,一定要将他们介绍给定远侯和宁查思。
也对,海外有比大康更大几倍的无主之地,据说肥沃得只要洒把种子就能收获,谁还看得上大康朝的这点儿地?
况且,种地再有出息,能种出金山银山?
就算没有金山银山,铜山和铁山也是不错的,再次点,煤矿也很好啊。
因为这事,纨绔们测隐田变得顺风顺水,整个大康朝上下,都被海外的宝山和肥沃的土地刺激到,纷纷将目光投向海外。
有了新大陆的吸引,谁还想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和皇帝僵持啊。
京城酒楼的包厢里,几个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酒楼的大堂里,说书人正在热情洋溢地渲染海外有多少财富,听得人热血沸腾。
黎郁云捧着一盏清茶,眉目舒展地品着。
小侯爷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
他这几天累坏了,请柬堆成山,出门必有偶遇,时不时还要被皇帝召见,一刻不得闲,和他咸鱼的人生规划完全不相符。
白家
小姐听到外面说书人的声音,
脸上露出忧愁之色。
她叹气道:“我三哥最近在凑银子,
想要买一条海船,他说世界这么大,想去看看……被我爹娘吊起来打了。他只看到宁侯爷找到金山银矿,怎就不想想在海上航行的危险?”
宁查思因为立下大功,被皇帝封为致远侯。
封侯拜相是所有男人的最高理想,这让大康朝所有的中二少年都疯狂了。谁不想像宁查思那般,找到金山银山或高产粮食,得以封侯呢。
最重要的是,中二少年们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几十米长的鱼,什么海上火山,头发跟皮肤都五颜六色的人……多有意思啊。
杨清泉安慰道:“放心吧,海船现在都卖出天价,你兄弟应该买不起的。”
据他所知,白家养男孩子是穷养,几个大舅子、小舅子的零花钱有限,若是想要买海船,没家长支持还真不行。
这时,就听见小侯爷兴致勃勃地道:“要不,咱们也去买条船吧!郁云,你觉得我们一家到无主的大陆生活一段时间如何?”
这安定久了,就想环游世界,再说孩子长大了,也该开拓眼界。
黎郁云不禁噗嗤一笑:“去那里当野人么?”
海外是无主之地,相对而言,极为原始,可不正是去当野人吗?
白家小姐眼睛一亮:“当野人也不错啊。”
她是将门之女,自幼便习武,练就一身好武艺。在边疆时,自由得跟鸟儿似的,回到京城后,总觉得这里十分束缚。
一个无主的大陆,多自由自在,她娘也管不着她是不是淑女。
杨清泉不禁摸着下巴沉思,他知道工部最近正在折腾造船呢。
他朝好友道:“就算去也不是现在,来回得好几个月,等哪天海船改良,能一个月来回再考虑吧。”
如果船能一个月来回,那肯定很多失去土地的百姓乐意背井离乡,朝廷到时定不会阻拦。
拦个屁!那可是开疆辟土的功绩,功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个皇帝不心动。
“不过你提醒了我。”小侯爷支着下巴,“我决定收购一个船厂,想办法改良船。”最起码船的速度要大肆改善。
他想去海上浪,这辈子注定当咸鱼嘛,咸鱼和大海是标配。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白家小姐兴致勃勃地问,突然发现,与全世界到处浪相比,和未婚夫成亲都没吸引力了呢。
杨清泉被噎得不行,你还说白三郎不像话,结果你还不是一个德性?
不行,他也要去海上浪几圈,休想丢下他!
杨清泉马上说:“我也可以帮忙。”
“很好!”小侯爷露出微笑,免费的劳力不要白不要,“你们帮我管账,帮我去找材料……对了,首先要先买个船厂。”
对于这事,白家小姐十分积极。
黎郁云要照顾龙凤胎,没办法腾出太多时间,只有白家小姐是最闲的。
白家小
姐觉得从明天开始,自己也要努力学算学,那么多账目,她怎么算得过来哟?
她眼里闪过野望,憧憬着外面的世界,抬眼看向未婚夫,都有点遗憾定亲了呢。
杨清泉警觉地拉住未婚妻的手,“你要去哪里?可不能丢下我,要带我一起去!”
他心里说,千万别学宁查思逃婚啊。
白家小姐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借着袖子的遮掩,反握住未婚夫的手。
她是个不甘平凡的,也曾幻想过若是自己有能施展才华的舞台时会如何?但她总会在关键时压下这些不合适宜的想法,因为大多数男人都希望女人的才干只在内宅,只要相夫教子就够了。
如果这个人愿意陪她一起在广阔的天空翱翔,这样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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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坐在书房里,拐杖放一边,落下的衣摆遮盖住他身体的缺陷。
因为皇帝让人封锁消息,极少有人知道他少了一截小腿,若不是他受不得苦,墨家给他做的机关腿绑上去时,还能正常地走几步路,不细看的话,就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残废。
自从宫变后,他身上的职务被一撸到底,现在虽然还保留皇子的头衔和资财,但谁都知道他已经是个废人。
四皇子喃喃地道:“如果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躲起来……”
他幻想着有一片无人的土地,没有人会关注到他,也没人会谈及他是个失败者。
自从残废后,四皇子变得颓废,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经是个废人。
如今,因为新大陆的发现,几乎已经算是半个废人的四皇子总算振作起来,他唤来管家,询问京城最近的消息。
管家看到这样的四皇子,心里也是欢喜的。
主子若真的废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也忐忑不安,就像没方向的苍蝇。
四皇子听完后,突然吐出这么一句,“江子宽和财神爷是亲戚不成?”
皇子都没江子宽的日子过得舒坦!
若非为了钱,他怎么可能会娶那自私自利又狠毒的黎美云?江子宽自己能点石成金,想娶谁就娶谁。
“殿下。”管家迟疑了会儿,小声地提醒,“您和定远侯还是连襟呢。”
虽然知道黎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对付,暗地里甚至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明面上她们还是一家人嘛。
连襟?!!
四皇子瞬间惊觉,他好像很久没见过黎美云了。
自从他的腿变残疾后,他就不愿意再出门。
刚被抬回府里时,黎美云好像还来看过他,被他的腿伤吓得尖叫连连,后来就再也没见面。
四皇子想到这里,面色阴冷。
他的第一念头就是让黎美云暴毙。
以前的四皇子妃陈氏能暴毙,黎美云自然也能!反正都是娘家没人了,还想占据正室之位?想得美!
不行,黎美云现在还不能死!
四皇子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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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定远侯夫人黎郁云还在,别人都想拐弯抹角地和定远侯扯上关系,他这里有天然的连襟关系,黎美云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
听闻四皇子携带侧妃登门拜访,小侯爷瞬间就想关门放狗。
但人家点明要来看兄弟,再加上皇帝对四皇子算是轻拿轻放,总得给姓“皇”的一点面子。
六皇子正在书房里看海船设计图,十分入迷。
他现在虽然没那么讨厌文科,但本质上是理科生的他还是更喜欢算学之类的,现在再加上一样——物理。
“按这个设计,速度可以加快百分之三十,装上火炮……”
听说四皇兄特地来庄子看他时,六皇子不禁愣了一下。
他以为四皇兄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其实他有些不理解大皇兄和四皇兄,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少了腿,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看着就比死人多一口气。
小侯爷说,他们这是理想幻灭后人也跟着废了。
六皇子似懂非懂,虽然他们以皇位为理想的奋斗人生是失败了,可是当皇帝要做很多很多事啊,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是大事,当不成皇帝,并不意味着不能为百姓做事,好歹是皇族,站的位置更高,想做一些事应该不难吧?
就像小侯爷,他虽然不当官,还是非常努力的种地养鸡鸭鹅和培育果树,真的很辛苦。
六皇子想不明白,就去问表哥杨清泉。
杨世子冷哼道:“他们只想享受皇帝的权力,不想履行相应的义务。他们争那位置,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而非为国为民。”
和江子宽待得久了,杨清泉的某些思维也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应该说只要和江子宽待久了的人,都会受到影响的,就像那群明明苦学算学只是想当赌神,结果变成国之栋梁的纨绔一样。
六皇子去见了四皇子。
兄弟俩年纪相差大,就算现在也没什么话可说,只能相顾无言,同时为对方的变化吃惊。
曾经意气风发的四皇子变得阴郁又憔悴,令人喜爱的斯文儒雅一去不复返。
六皇子一改过去虚弱瘦小,身高已经明显追上同龄人,面色红润,看着十分健康明朗。
四皇子深深地看六皇子一眼,他嫉妒弟弟的健康,身体完整,又羡慕他得到父皇的偏爱。
半晌,他开口道:“我手上还有些势力,如果我愿意支持你……”
六皇子忙摆手:“不必支持我,我没兴趣!”
想起小侯爷的躺平理论,他感慨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不想见的人还不得不见,做得不好还被人骂……还是算学有意思,我解不出题来也没人骂我。”
最重要的是,他能沉溺于算学十天十夜都不会厌烦,但当皇帝批折子,大概半天就受不了。
四皇子一口气梗在心口,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弟弟,
以前身体差没想法就算了,现在看着这么健康,竟然还是没想法?
男人哪个不想醒掌天下权的。
六皇子却觉得心好累,他真的没想法,很难理解吗?
他反而觉得这些皇兄的行为才难以理解,这争来争去的,到底在争什么?父皇还在呢,争了也没用。
后院那边,黎美云也嫉妒得要发疯。
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但黎郁云那对双胞胎健康可爱的模样,仍是深深地刺痛她的眼睛。
她不由抚着自己的肚子,曾经她也有个孩子的,可是恶毒的陈氏将计就计,让她吃下自己让人找来的药,她那时候疼了一晚上,嚎叫了一晚上,成形的男胎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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