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在黎汤看
来,儿女的教养之事由夫人负责,他压根儿就不插手,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会抽空考校儿女。
若是孩子长得优秀,那是他们自己聪明,若是孩子不好,便是夫人不尽心。
黎美云没想到连亲爹都这么说,只觉得一颗心被伤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连她爹都嫌弃她,那四皇子肯定会更嫌弃。
黎夫人母女俩争先恐后地和黎汤告状。
黎美云跺脚,撒娇道:“爹,你一定要好好地教训长姐,她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故意让厨娘做一堆美食。”
黎汤能在官场混到现在,并不是蠢人,他冷冷地道:“那是她自己给厨房方子,让厨房做给她吃的,你去抢了她的食物,还有脸怪她头上?”
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更欣赏长女,这可是明晃晃的阳谋,光明正大得让人责备都没有借口。
长女识大体又聪明,这点像他;至于次女,像极了金氏,目光短浅,刻薄自私。
黎汤对这母女俩十分嫌弃,不想再看她们一眼,直接开口道:“郁云的嫁妆是不是薄了些?不行再加一成。”
“什么!”
黎夫人只觉一股邪火从脚底烧到脑子,将她的理智瞬间烧没,她断然道:“不可能!”
见丈夫不善地看过来,黎夫人燃起的怒火压抑了一些,心知不能和他硬碰硬。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一边说道:“老爷,美云要嫁四皇子当侧妃,若是嫁妆少了会被人笑话的。还有我们润儿,再过几年,他也得看人家了,若是聘礼太少,哪个世家贵女会看上他?”
黎夫人没提家里的庶子庶女,她从来没将他们当一事。
庶女的话,届时添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嫁出去,如果是嫁商人之家
,百千两说不定也省下来了。若是庶子,那就更简单了,聘娶那些寒门的女子为妻便可,聘礼也不用多给,料想他们也不敢有意见。
黎老爷审视她,对于这个在京城中闹出不少笑话、已经坏了名声的继妻很是不满。
他摇头道:“你啊,除了一张脸,哪哪都比不上沐氏,她能在几年内将黎家的产业翻了十几倍,而你呢?”
家产没有继续增长也就罢了,还缩水了。
黎夫人面色发白,一颗心彻底地凉了。
她一直以为丈夫对前头那个其实是厌恶憎恨的,毕竟沐氏活着的时候,听说丈夫时常骂她市侩,一身铜臭味,连她身边的气息都令人窒息。
那时候,他可是夸自己是朵不食人间烟火的莲花。
现在知道钱的好处了,铜臭便变成钱香,白莲花谢成淤泥了?
极度伤心之下,黎夫人直接将两张嫁妆单子甩给丈夫,心灰意冷地说:“这是郁云和美云的嫁妆单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黎郁云生母的嫁妆已经被她自己全部讨要回去,而她的美云的嫁妆却是大幅度缩减,黎夫人绞尽脑汁,在不影响家中生活水平的情况下,才能凑出一副看起来还不错的嫁妆。
黎汤看到嫁妆单子,先是心中一疼,前妻留下的财产可真多啊,全部给长女了。
尔后是心虚,给次女的嫁妆真的算不上有多丰厚,只能说看得过去,金氏确实是尽力了,怪不得会短短半年内像是老了十岁。
最后是五味陈杂,对金氏恨铁不成钢,对前妻有怀念和怨愤。
年轻的时候,黎汤只觉得自己一身才气是最珍贵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他有才华,钱财会上赶着进门。
直到年纪大了,阅历丰富了,始知穷举人酸秀才有多少,前妻赚钱的能力才是宝。
那时候,他从来不用发愁家中没银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黎汤失望地看了眼黎夫人,自从前妻死后,他便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她掌管,他记得那时候家中的现银都能拿出二三十万来。
这些年,金氏越是经营,家业就越缩水得厉害。
只恨前妻沐氏心胸狭隘,不够贤惠,他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爱上容貌美丽的金氏,她就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若是沐氏够贤惠,愿意让他纳金氏为妾,能干的妻子在前方赚钱,他和金氏花前月下,如此两全齐美,多好啊。
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无论是前妻沐氏,还是金氏,都太善妒。
后来,金氏也变得贤惠了,他又纳了几个妾。
偏偏前妻一个商家女,竟然宁愿死守着他过去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也不肯将就,最后自己活活憋屈死。
黎汤叹息又自得,沐氏爱重他,不能与他人分享丈夫才会宁可死……
而金氏说爱他的时候,他已经功成名就,骑马过章台,意气风发。
沐氏嫁给他时,他只是个穷小子,忙着抄书换
钱,是他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想到这里,黎汤心里突然一空,蓦然发现,也许这世界上最爱重他的人其实是前妻沐氏,只是他永远失去了。
黎汤难得有些伤感起来,突然想见见沐氏留下的女儿,便转身去了长女的院子。
黎郁云对于他的到来有些意外,在院里招待亲爹。
梨花已经谢了,枝头上结着一个个小梨子,挂在上面,青涩得可爱,再过不久便会成熟。
父女俩坐着喝茶,相顾无言,他们之间的感情生疏,向来没什么话可讲。
黎汤从来不管儿女,对于前妻留下的女儿也是忽视居多,甚至不问她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被人欺负。
难得主动过来,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他道:“这茶不错。”
黎郁云淡淡地道:“是定远侯府送的。”
黎汤尴尬地放下茶盏,听说定远侯府送了很多东西过来,珍贵的药、贵重的布、首饰等更不用说,也多亏有这些,长女才能活得像个名门贵女,而不至于被金氏克扣得太穷酸。
黎汤清了清喉咙,“婚礼的事你不必担心,你母亲会办妥当的。”
“女儿知道。”黎郁云客气道。
然后父女俩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突然,黎汤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怀念之色,说道:“自古情深不寿,你娘就是太痴情了。”
黎郁云倒茶的手一僵,一股戾气徒然而生。
她娘啊,那就是典型的痴情女子薄情郎的狗血话本故事里的主角。
黎汤又道:“你长得真像你娘。”
这是暗示我像我娘一样蠢,会遇上像你这样的绝世渣男?黎郁云心里冷笑,不可能,我不会像我娘,若是丈夫敢出轨,我就敢阉!
黎汤又说:“你像你娘一样温柔善良。”
此时的黎大学士并不知晓,长女已经从菟丝花进化成霸王花,还满脸怀念地感叹着。
黎郁云垂首,面无表情。
所以她温柔善良,就活该被辜负被欺辱?那她还是活得嚣张跋扈算了,比如她未来的婆婆,多好的学习榜样啊!
“不过,自古男人动情容易留情难,多情女子负心汉。”
在女儿婚前,终于想到当一个父亲的黎大学士第一回在女儿面前揭露男人的劣根性。
“若是将来小侯爷变心,你也不必太难过,男人没有孩子靠得住!你嫁进侯府后,记得先将管家权接过来,再生个儿子,不管小侯爷要纳几个女人,你终归是嫡妻,能立于不败之地。”
“听说江小侯爷爱钱,你嫁妆丰厚,他待你总是不同的。”黎汤将婚姻的残酷摆在女儿面前,“只有你的娘家好,男人再有出息也不敢轻举妄动,别忘了娘家才是你的后盾……爹若能位高权重,方能弹压得住定远侯府,那姓江的小子才不敢怠慢你。”
黎汤看着女儿,暗示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懂的,你二妹现在和你闹
是她不懂事,等你们都嫁人后,就会知道姐妹情谊难得,唯有互相扶持,你们才能在夫家走得更远。四皇子妃的身体不佳,你二妹身子好,大夫说过她适合生养,将来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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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郁云面无表情地听着,发现自己无法与这父亲共情。
她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该怎么利用未来丈夫的人脉给四皇子铺路,等黎美云有了大出息,她怎么在京城横着走。
笑话,若是黎美云有了大出息,只怕自己会死得更惨,她一点都不想让黎美云得势高飞!
至于亲爹,真是抱歉,她从不觉得亲爹是什么好官,并不想让他飞黄腾达。
在黎汤看过来时,黎郁云适时露出甜美的笑容,乖巧地说:“爹,您放心,女儿会好好过日子的。”
是的,她会好好地过日子,若是有机会,将这些年受到的伤害都一一还回去。
她就是这么小气记仇的人,连亲爹亲妹继母都不会放过。
黎汤精神一振,长女终于有回应了,他还以为自己刚才是跟个木头人说话呢,说得口舌都干了。
“好好好,黎家日后就是你的后盾,爹会为你撑腰的!”他志得意满地说。
父女俩就这么尬聊一个时辰,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言,只有喝茶的声音。
不过黎汤还是很满意,最重要的事谈妥,女儿应该懂得娘家的重要性,那庞大的嫁妆总算没白给。
等黎汤离开,春芽过来收拾桌上的茶盏,十分纳闷。
“小姐,老爷是来干嘛的?”
黎郁云伸伸懒腰,一直僵坐着和她爹尬聊那么久,还要装乖卖巧,只他说那些恶心的话,实在心累。
“当然是联系感情,争取让我婚后多为娘家谋福利。”说着,她撇了撇嘴。
她爹可真是小气,也不说再给她多添点嫁妆,就说几句不需要成本的好话,半文钱都不想出,就想让她日后扶持娘家。
我呸!
黎郁云突然觉得失策,她刚才就应该趁着气氛好,跟渣爹多要点好处的,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黎郁云唉声叹气,十分心痛。
春芽也觉得心痛。
女人的嫁妆嘛,谁会嫌少?
啧,老爷还好意思,仿佛那嫁妆都是他出的,明明都是先夫人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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