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船上的燃煤没有了。他们只能听天由命,在大海上漂泊着。
一天晚上,风很大,他们在睡梦中感觉到强烈的震动。显然是船触礁了。
他们几个人走到甲板上,发现船在下沉。他们几个人放下一只救生船,到了那小船上。
后来,他们的小船搁浅了。
天亮时,他们发现眼前是一个绿意盎然的海岛。
就是这个岛。
他说,那时候,这个岛比现在美丽得多,而且什么危险的动物都没有。这里有各种各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果。他们尝了一些,发现都挺好吃的。这里的动物,包括河里的鱼,陆地上的一种奇怪的兔子,还有那些海鸟,可能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人,也没有见过坏野兽,所有动物都傻乎乎的。而且这里有着丰富的动植物食品,他们的生存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在岛上的一个角落后来遇到了野人。
野人?波历叫了起来。
老头说:是的。但是这些野人生活在山上什么地方。他们在海边生活了那么多年,只见到过一两次。
再后来,老头说,他们在岛上生活了二十一年后,岛上出现了现代人。这些人是乘坐大轮船来的。那一天恰恰是他的大师兄弥留的日子。大师兄听到汽笛声坐了起来,说:船。他说完“船”,就去世了。他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怪怪的,好像大师兄就等着这艘轮船,轮船来了他就可以去了。
他见到了这些现代人,其中有一个他后来还经常见到,听说现在还成了研究院的领导之一。他那时候就知道他叫范加腾。那个范加腾会说一些简单的法语。
波历说:范加腾?研究院领导?是满头银发的那位吗?
老头说:前不久我在这里还见过他。他现在是满头银发。听口音应该是美国人。
范加腾听说他们几个人是搞生命科学研究的,非常高兴。他告诉他们,他们就是到这里来建一个生命科学研究机构的。如果他们愿意,精力也允许,欢迎他们加入。
他们几个人在法国都没有什么亲人,在这里生活也已经习惯了,再说了,他们本来说好在海外找个好归宿的,再再说了,他们的大师兄刚刚埋葬在了这里。
于是,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答应留在这里。
接下来,这里来了很多人,大兴土木,造码头,盖大楼,修马路,建机场。
建机场?波历又叫了起来。
老头说:是的,听说建在了山上。我也没有去过。
然后先后来了很多跟他们一样搞科研的。里面也有跟他一样搞基因研究的。
后来,又过了大概三十年。后来的日子他们反而搞不清楚了。岛上只有他们五个人的时候,他们每天还在一块岩石上刻划,记日子,刻满一年365道,旁边再刻。人来得多了,他们住进了楼房之后,反而记不住日子了。
研究院开建大概三十年后,有一天有人来找他们,就是现在这个研究所或者说四区的区长兼所长施图姆,说是这里想做人体转基因的实验,问他们是否愿意参加,包括做研究,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做受试者。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他们几个人都已经接近一百岁了,身体已经走向衰弱,疾病缠身,而且他们知道转基因是意味着什么,搞不好马上死亡,搞得好还能多活几岁。他们就都同意了。
他们就是这里的第一批人体转基因受体或者说受试者。
他的一个师妹和一个师兄,他们是他们五个人里面唯一的一对夫妻,在第一次被转基因的时候就由于强烈的排异反应死了。
他和另一个师弟和另一个师妹也经历了排异反应,但总算活了下来。
吸取这个教训,他和他的师弟师妹取来了他们原来的血液样本,对这些自身的血液或者说自身的基因做了年轻化处理。在第二次做自身转基因试验时,在注入了异体基因后,再注入自身的年轻化了的基因,第二次又坚持了下来。不仅是坚持了下来,而且他们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尽管做了这些准备工作,他的另一个师妹在第三次接受转基因的时候,还是由于排异反应死了。但他和他剩下的那个师弟又坚持了下来。而且再次有自己年轻化了的感觉。更有意思的是,那时候他的师弟已经得了肺癌,而且到了晚期了,但那次转基因后,肺癌细胞全部不见了。
他们先后接受了五次转基因。之后,他和他的师弟做的自身基因年轻化里面有研究干细胞的同事的贡献,即把他们的细胞胚胎化了,然后培育出他们自身的基因。
跟这里其他被转基因的人不一样的是,他和他的师弟从第二次开始一直坚持在注入别人的基因,之后再注入自己的年轻化了的基因。这也是他们俩至今相貌跟当初没有太大区别的原因。
当时,当维克多老头到波历这里讲他的故事的时候,波历受到的震撼是极大的。当然了,这里每个人的故事都很震撼。
最让波历震撼的是,他已经相信维克多的故事了,也就是说,包括相信他的岁数。没有弄错的话,他至少已经一百三十好几岁了。他的师弟同样如此。而且,他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就像他的同事们说的那样,可是他一旦开始说话,却能口若悬河,精神烁然,别说一百三十几或者一百四十几了,就是说他现在是六七十岁,恐怕也没人相信。
更何况,这一天,他竟然能够一跃跳到他们的桌子上,用宏亮的声音充足的中气对树丛内外山坡上下的人发表演讲。
真的是演讲。而且是精彩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