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8年8月23日)
下午来接我出院的人,一进门就让我直接跳了起来。我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我本来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的。
说风景其实也就是几栋大楼,跟我们二区的实验室大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楼。其实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一上午时间,这个医院里我已经几乎走遍了。这里的气氛好像真的跟二区完全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在医院里已经开始了。
所有的人见了你都微笑,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还是病人。不仅微笑,还点头。不仅点头,还说早晨好。
这家医院里病人其实不多,我说对我微笑并点头的病人其实是病房里的几位,在过道上我只见到过一两个病人,应该说只见到他们的背影。
医院的另一边是山壁。从窗子那里往上看,因为距离太近,甚至看不到山顶。但陡峭的程度跟二区的山壁没什么区别,那都是可以用笔直来形容的。
那个声音是在我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以及对面的大楼的时候在我的身后发出的。那个声音说:请问你是波历,波历先生吗?
自从我在细胞滩得到波历这个名字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称我为波历先生。
当然这不是让我跳起来的原因。
我跳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很直接。我跳起来转过身去后,看见的是一张黑色的脸,一个黑人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就证实了我的起跳理由。我几乎是大喊着的:纳丝林!你也在这里!
这个黑人女孩子本来已经明显的不知所措了,她的不知所措显然是我的起跳造成的,这回她更是往后跌出一步去,她的跌出一步显然是由于我的大声喊叫。
然后她定定地看着我,她黑色的脸开始有了亮光。她说:你知道我?
她用的词是“知道”,昂语里其实是“听说过”的意思。可是我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伪装的迹象。
我说:不会吧,纳丝林,我们前几天还见过。
她说:怎么会呢?他们说你是昨天到这里来的,而且直接进了这个医院。
我真的要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又是一个梅根?一个重影人?
我走到她的面前,我是说我真正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也就是说我的鼻子跟她的鼻子之间的距离正在接近于归零。可是她没有退却。她不退却显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这跟勇敢没有关系,一种可能性是她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这样子地直接地向她走来,她的腿软了,另一种可能性是她喜欢这种接近,这种突然的接近让她高兴,应该说是瞬间地让她高兴了。我后来想入菲菲的时候想过,这是否有点象海潮的到来,比如我的脸就是那海潮,如果它遇到的是平坦的沙滩,它就会涌过去然后变浅然后退回,如果它遇到的是岩石或者说礁石,它就会往上突进,往上奔涌,溅起大片的浪花。
不退却的她就相当于这种岩石或者礁石,在我的脸和鼻子接近的时候,她的脸往上奔涌,变得更亮了,我相信那是一种比黑色略淡的色泽的亮,就是一般情况下的脸红。
当然,这些是我后来,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的联想。
当时,我有的是另外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