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2月2日)
第二天早晨。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我是到了来到这个神秘地方之后的第二个房间了。是房间里比第一个房间多出来的写字台和椅子告诉我的。此其一。
此其二是,我洗漱后回到房间里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多了一样东西。这我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我的肚子在鸣叫着告诉我,你饿了,该吃点东西了。这就是说,我多了一个叫饥饿的感觉。而少了的东西是与此相关联的,即房间里没有了那个可爱的黑人女孩子,我想起来了,她叫纳丝林,不是少了她,而是少了她送进来的早餐车,和跟早餐一起散发着的一种混合气息,有她的气息。
那个看着象高卢人、却说自己是安南人的跟我的现在的名字一起出现在魔法世界里的鲁恩,他说过食堂在哪里。是的,应该是A2楼。
我已经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用我的脸开启了一道门,走进了一个楼梯间。可是,我往哪里去呢?
我退了回去,经过我的房间,走到尽头,走到通向室外的玻璃门那里。门不为我的脸所动。门前有一条横向的通道。我向右拐,不远就是尽头。我听到了人声,不少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各种食品的气味,咖啡、新鲜面包,奶酪,火腿,还有热的鸡蛋的气味,带壳的不带壳的都有。
顺着那些说话声拐过去,我就已经置身于一个明显是食堂的大空间里了。
我很激动,真的,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了。我忽然发现人多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情。
这些人,有的在取餐,在按按钮等待咖啡流到杯子里,有的坐在那里吃东西。
可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的嘴是因为嚼和喝以外的事情而张开着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说话。一个也没有。
我明明听到或者至少感觉听到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可是他们明明没有说话,坐着的,相互都坐得很远,取餐的,也都跟别人保持距离。难道是食品和人的气味误导了我,让我混淆了嗅觉和听觉,把嗅觉立体化了?抑或是,就在我进来的瞬间,他们拉开了相互间的距离,同时闭上了所有的嘴?除了吃和喝?
诡异。我又想起了那个词或者说那个感觉。那个从奥曼机场开始经常出现在我前后左右的感觉。
我特意走向一个正在等待咖啡流满她的杯子的中年女人。她没有转过身来,却机敏地让开了,给我让出了通往咖啡机的通道,尽管她的咖啡还在流着。
我说:猫您!她这才抬起头来,好象刚发现我的存在。但她没有回答我。
我说:你的咖啡好了。
她再次抬起头来。却看着旁边。
旁边什么也没有。
我往后退了几步,她这才走向她的咖啡。端走了那咖啡。然后走向远处靠窗的一张小桌子。
整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有朝我这里再看过一眼。
于是,我不再做任何尝试了。我乖乖地取了我的餐,乖乖地吃着我的餐。
我吃了很长时间。
这么说吧,我把太阳都吃动了。也就是说,在我吃东西的过程中,我明确地看到阳光在食堂里的移动,慢慢被扶正,由很偏转为不那么偏。也就是说,整个从食堂内部移了出去。
我看着那个端咖啡的中年女人和在她之前已经坐着的或取餐着的人离开,看着在她们离开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人进来,取餐,取咖啡,开吃,再取餐,再吃,离开。
我这么一直地坐着,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昨天恩鲁并没有告诉我必须几点之前到实验室去上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恩鲁,是因为他透露了那么一句话:最近听说来了不少人。
可是我把太阳都吃正了,我把咖啡都喝醉了,应该说,我喝了太多杯咖啡,都喝得恶心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熟人。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朝我哪怕多看一眼,用那种“是你哪”“你也在这里”的眼光甚至激动感看我一眼。
也就是说,这里也没有感觉见过我、认识我的人。跟我没有见到任何我见过的认识的人一个道理。
没有汪若雪,没有黄海浪,没有童城,没有罗教授,云教授,徐教授。连我并不熟但在奥曼见过的其他人也一概的没有。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进来了。我估计我断断续续地已经见识了有上百个人了。然后,那汉语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筒倒豆子,已经倒完了,倒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