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榕叹了口气,不等郁离问起,便自己缓缓说了一段往事。
夏榕六岁那年,定州来了一位名动全城的花魁,那花魁不过才及笄,便生了一双看透一切的眼。
定州城里都传,谁要想得到这位花魁娘子的青眼,怕是不那么容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花魁娘子一连三个月在城中选人,愣是什么人都没选上,把她家阿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那花魁娘子却小手一扬,说自己算算账,这三个月的进账是不是比往常多了很多。
“这事儿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郁离不解。
“郁小娘子稍安勿躁,听奴家往下说。”
夏榕叹了口气,便继续往下说道:“那花魁娘子花名臻娘,说是从前出身士族,自幼便被教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不知道家中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她才会流落至此,且似乎是个谁也不能为其赎身的死契。”
臻娘一连在城中三月未能有一人踏进她的闺阁,城中包括刺史皆是翘首以待。
可臻娘就是不动如山,直到某一日她那阿娘站在街上破口大骂,众人才知晓这臻娘之所以不招人入阁,竟是因为怀了身子。
但古怪的是,这三个月来臻娘的闺阁密不透风,她阿娘也没瞧见谁人曾进出过,这究竟是怎么珠胎暗结的?
郁离听到这里看了眼夏榕,难不成这孩子同她们夏家,或是夏榕被这么草率地嫁人有什么关系?
很快,夏榕便给了她答案。
臻娘有了身子一事很快在定州城传开,那些为她一掷千金的富户及官吏,瞬间便没了往常的钦慕和规矩,有的甚至出言不逊,将她阿娘都气得差点晕过去。
但臻娘就是油盐不进,不肯说那孩子是谁的,也不愿意将那孩子拿掉。
眼见着又是两个月过去,臻娘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阿娘便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将孩子给拿了。
破了身子无妨,但若有了这个拖油瓶,臻娘可就全毁了。
如此貌美又多才的摇钱树,那阿娘怎么肯舍弃。
“奴家记得那一日是上元节,奴家跟随爷娘和大伯一家一同上街游玩,在灯会上看见了许多从前从未见过的花灯,一时间竟迷了眼,待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与爷娘和大伯一家走失了。”
夏榕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的上元节她吃到了长安来的一位厨娘做的饆饠,那味道即便是今日,她还记得十分清楚。
她那时太小,走失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害怕,便更不敢待在原地,只能到处去找爷娘和大伯一家。
结果因为人太多,往日熟悉的街道又被各种花灯给遮挡了不少,夏榕越走越不认得回去的路,竟无意间摸到了一处小巷。
眼见着巷子漆黑一片,夏榕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却在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朦胧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的堂兄,是大伯唯一的儿子。
夏榕看见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径直跑去哭着喊堂兄带她回家。
被她喊了一嗓子,巷子中的人一惊,夏榕这才看清,那里不仅仅有她堂兄一人,还有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小娘子。
“那就是奴家第一次见到臻娘,却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