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说着给了孩子一脚,孩子被踹翻在地,却不敢多做停留,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郁离跟孩子进了柴房,里头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杂物,一面的木墙高处破了几个洞,在凉州这样夜里寒凉的地方,这个洞里吹进来的风就如同刀子割在身上。
即便如郁离这般在这段记忆里无知无觉,也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衣裙。
那孩子穿的不算厚,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堆杂物中,还十分熟练的将四周能用来挡风的东西都归拢到了自己身前。
如此动作不难看出,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被赶到柴房。
郁离蹙眉,刘四郎的阿爷狠心,他阿娘不至于也这么狠心吧,那娘子呢?人在哪里?
正想着,柴房外传来声音,接着有人踉跄着到了柴房门前。
“四郎?你在里面吗?”女郎的声音有些飘,口齿很是不清楚。
“阿娘,我在里面。”孩子没有动,只盯着门,像是要穿过这扇门看看外面的女郎。
郁离犹豫了一下,穿门而出,看见门外蹲坐着的女郎半闭着眼,声音含糊的道:“早跟你说了别跟他顶嘴,你偏是不听,你看这么冷的天,还不能回去好好睡一觉,你图什么?”
“阿娘不用担心,你回去睡吧。”
孩子没有回答女郎的问题,只淡淡的催促她回去睡觉。
似乎这样的对话和场景他也经历过不止一次。
女郎冷哼了一声,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扬声道:“你要是实在冷,就在角落里取了那壶酒喝,好歹暖暖身子。”
说完这话,女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郁离看着那女郎的背影,心想这是喝了多少,才能走出这般虚浮的步子。
还未重新进到柴房,郁离听见里头的孩子喃喃道:“我不喝,我不要成为阿娘那样的酒鬼,我这辈子一定滴酒不沾。”
郁离的脚久久没能踏出去一步,心想这得有多厌恶,才能这么小小年纪就如此笃定此生不会做一件事。
垂下眼皮,郁离周身有了熟悉的感觉,片刻后重新站在了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不过这次不是郎君打孩子,而是孩子跪在地上哀求,求眼前的郎君和女郎不要丢下自己。
郁离知道,这应该就是刘四郎爷娘和离后各自离开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想带着刘四郎,且一个酒鬼和一个赌鬼,谁也没能力养活这个半大的孩子。
“老子没钱养你,再说了,你不是瞧不上老子?现在正好,你可以跟你阿娘走了。”
郎君说着不耐烦的起身往外走,被脸上还带着红晕,明显不怎么清醒的女郎给拽住了胳膊,“你说什么屁话,这孩子是跟你姓的,怎么到头来要我带走?”
“跟老子姓?那是谁生的?”郎君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见女郎答不上来,更是嘲笑道:“妇人就是妇人,没一点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女郎那双眼顿时就瞪起来了,冲上前就要跟郎君扭打。
孩子跪在地上,看着为了不要自己而大打出手的爷娘,心中头一次出现了绝望,以往不管爷娘如何对他,起码还能给他一个家,现在他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