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裴炎,郁离带着孟极绕去了南市,去岁答应了人家今年要来吃莼菜羹,郁离没打算失约。
只是到了南市摊子前,看着那位忙碌的摊主,郁离总觉得眼前人非去岁认识的那位摊主,周身的感觉不对。
既然心中有所疑惑,郁离自然是要上前问个清楚。
那摊主见她问起去岁的事情,笑呵呵地反问道:“请问小娘子可是归义坊七月居的?”
郁离颔首,道:“正是,摊主认得我?”
那摊主摇头,“是你就对了,去岁我阿姐托人给我捎信,说今年得给一位客留碗莼菜羹,小娘子方才问我,我想着应当就是去岁见过我阿姐的客人了。”
她说着叹息一声,“去岁家中出了事情,我回了老家,这摊子就没开过,没想到客竟能寻到我阿姐......”
“去岁这摊子没开过?”郁离诧异,和孟极对视一眼,后者追加一句,“可去岁我们在摊子上吃到的莼菜羹,且还是同你长相相似的摊主给做的。”
“啊?”摊主比郁离还诧异,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两人不像是开玩笑,“可我阿姐并不会做饭,这摊子往常都是我主厨,她即便来了,也只是帮帮忙而已。”
郁离就更加不可思议了,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嘴上不由求证似的问道:“那你阿姐她人呢?”
摊主摇摇头,“去岁兰夜突发疾病没了,她身体一直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的时间,说没就没了。”
“没了......”孟极看向郁离,此时心中和她一个想法。
去岁他们遇见的那个摊主,有问题。
“说来也奇怪,昨日还有两位小娘子过来问我小娘子来了没,我寻思着难不成我阿姐答应了两人,结果那小娘子是笑着说问问而已,她不喜欢莼菜羹。”
郁离眼睛一亮,急急问道:“不知昨日来的两位小娘子什么模样?可有留下姓名?”
摊主再次摇头,“不曾,不过看着领头的小娘子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士族女子,而她身后那小娘子容貌不错,跟在后头低眉顺眼。”
说到这里摊主想了想说道:“对了,我好像听先头那位小娘子唤身后的那位元姬。”
听到元姬这个名字,郁离的手掌不自觉就握成了拳头。
她又多问了两句,摊主却都摇头,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那两人的来历。
无奈之下,郁离和孟极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摊子上吃了一碗莼菜羹。
郁离边吃边想起一件事来,去岁那个摊主说明年再给她留莼菜羹的时候,她心中升起的那种感觉,如今再想,可不就是人家像是知道她过了七月就再也不会来一般。
回去的路上郁离脑子里思绪纷杂,如果去岁那个摊主就是后来在洛水上重生的人,那她后来再到这里来,不就是明摆着来炫耀的吗?
郁离越想越气,耍了她也就罢了,还到跟前这般嘲讽,什么仇什么怨?
孟极仰着小脑袋看郁离,“你说这次会不会也有那人的手笔?”
“应该不会吧,这次的生意是在冥府就接了的,那人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出入冥府而无人知晓。”
自古入冥府者,再无回转的可能。
哪怕你寿数未尽,一旦踏进冥府地界,那就只能被困在其中等待肉身死亡的一天。
她听孟婆说过,从前便有道士因此在冥府蹉跎了三十多年,后来是肉身死亡,他才得以重入轮回。
“何况我还留了个心眼儿。”
郁离说着手掌翻转,一根指头长短的怀梦草躺在她掌心之上。
“你留这个干什么?”
孟极不解,这算什么心眼儿?
“给裴炎怀梦草的时候我就好奇,他到底会将怀梦草送给谁?”郁离将那枝怀梦草收了起来,继续说道:“这上头我用了点好东西,我倒是想看看,裴炎母子究竟想巴结谁。”
不过让郁离和孟极都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裴炎就已经把怀梦草送了出去。
彼时郁离正和孟极对坐着喝茶,想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淳和坊北里瞧瞧那个被困的娘子。
突然之间郁离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烫,她立刻意识到有人用了怀梦草,且就是裴炎的那株。
只是不等她兴奋终于知道是谁的时候,掌心的滚烫突然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郁离从矮桌前直直拍飞到了墙上。
孟极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着郁离从墙上摔到了胡床上,又滚落到了地面,那姣好的容貌此时扭曲成了一团,血水顺着口鼻往外流了不少。
“郁离!”
孟极大叫一声准备冲上前,可步子才迈了几下,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郁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就震得神志涣散,才刚回过神就看见愣在原地的孟极,不由咧嘴苦笑道:“怎么?被我这样子吓到了?”
她虽然没照镜子,但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肯定凄惨得如同女鬼。
方才那一下几乎要将她震散架了,她都来不及想,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么大力量?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郁离扶着胡床坐下,朝着孟极招招手,“别看了,给我弄点水洗洗吧。”
孟极却蹙眉紧紧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郁离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它似乎盯着的是她的额头。
下意识抬手去摸了摸,没摸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只是上头似乎冰凉凉的,挺舒服。
“到底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没摸到犄角之类的东西,郁离颇有些失望地问孟极。
孟极却二话不说拿了镜子给她,神情复杂地说道:“要不,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郁离满心狐疑,但还是接了镜子照了起来。
镜中的自己还是那副容貌,只是鼻子和嘴角挂着血痕,除了狼狈,看上去竟还有几分好笑。
不过很快郁离就笑不出来了,她方才没摸出东西的额头上真的有东西,只是似乎是从皮肤之下浮现出来的,并没有凸出来。
“这是什么?”
她拿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的羽毛,但只有指甲盖儿大小,淡淡的青羽之色,可转动之时又有五彩光华流转。
孟极吞了吞口水,良久才缓缓说道:“洪荒有记载,女床之山,有鸟名曰鸾鸟,凤凰属也,曾与西王母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