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壮观,吹锣打鼓鞭炮声震耳,宽阔齐整的邺京大道两侧,很快就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
“好阔气的马车,真漂亮。”
“你们瞧,一国皇子嫁过来,嫁妆竟只有十车?”
“怎么没瞧见三皇子殿下?”
“嗐,三殿下压根不想娶,这你都不知道?”
“听说赐婚当日,三殿下连圣旨都没接,黑着脸就走了。”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一个远方亲戚在王府里做事,他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
“那这位皇子妃可惨喽。”
“男人应当读书进取,怎可囿于后宅之中,荒唐至极。”
四周百姓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进轿辇。
楚沅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广袖华服下双手冰凉,漂亮温淡的眉间看不出情绪,他敛眸,睫毛低垂,纤长的睫翼在眼睑处落了一层阴影。
队伍本该绕城一圈,彰显皇家风范,然而新郎不在,天色也不早了,韩政负责筹办这次婚礼,前后忙碌好几个月,简直是心力交瘁,索性直接将人送到三皇子府门口。
早交差,早了事。
三皇子府坐落于邺京大道西北边的明光巷,乐队一路敲锣打鼓将轿辇送到门口,王府管家带领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韩大人,赵将军,诸位快些里面请,茶水已经备好。”管家茂叔笑眯眯的招呼道。
若不是四周人多,韩政都想翻白眼,他从马上下来,呼出一口白气,直接问道:“三殿下呢?”
茂叔脸上的笑意一僵。
事实上,王府众人也不知道陆容淮去了哪里。
茂叔正要开口回答,忽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三殿下回来了!”
霎时,人群躁动,纷纷回首。
作为今日的新郎官,本该穿着大红喜服亲自去城门外接人的三殿下,此刻骑在骏马上,一身劲窄利落的黑衣常服,外披玄纹大氅,面沉如水,满脸不耐。
众人好奇看戏的目光看过去,陆容淮勒住马绳,长腿一迈下了马,随手将马鞭扔给身后跟随的侍卫。
他身形高大挺拔,墨发盘扣在头顶,银冠束发,剑眉星目。
冰冷锐利的眼神扫过去,比苦寒的天气还让人心凉。
四周喧哗的声音瞬间消失,百姓们甚至都开始慢慢往外散去,生怕惹到这位煞神。
陆容淮散漫地瞥了眼轿辇的方向,眼神淡漠,一边解开大氅,一边走上台阶。
韩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几番,见他要走,他额角青筋直跳。
茂叔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亲自抱着喜服迎上去,“殿下,快,快些换衣服。”
陆容淮被挡住去路,看向他手里那红的刺眼的婚服,浑身散发出冰冷摄人的气息,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们面无表情的接过大氅,接着齐齐地后退半步。
熟悉他的人都知晓,眼下的陆容淮,正处于即将发怒的阶段。
茂叔满脸慈爱的看着他,丝毫不在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好声好气的劝说,“殿下,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皇子妃也到了,还在轿辇上等着你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陆容淮浑身的戾气爆发,他冷笑一声,一把扯过那套精致繁复的喜服,甩开后随手一披,搭上了他宽阔的肩膀。
他转身朝轿辇走去,喜服随风而舞,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会飘落在地。
陆容淮满脸煞气的走过来,轿辇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后退,胆战心惊的低下头,乐声也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陆容淮走到车边,抬脚不客气的踢向车辕,冷声道:“下车。”
站在马车旁的乐书吓得心魂俱颤,双腿抖的厉害。
厚重结实的车辕发出一道清脆的裂响,众人的心也跟着扑通直跳,战战兢兢。
空气窒息静默,只余风声萧瑟。
半晌,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掀开车帘,缓步走了出来。
身穿大红嫁衣的少年,静静地站立在风中,盖头遮住了容貌,冷风扬起他如丝缎般黑亮柔顺的长发,气质如山间冷月,清冷似仙。
哪怕没看见面貌,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心里都觉得,这定是一位美人。
陆容淮抿着唇,视线只短暂的划过一瞬,浓黑的眉峰蹙起,犀利幽深的黑眸里,藏着几分凌厉。
一旁等候多时的喜婆,笑容谄媚又隐含恐惧,哆嗦着把红绸递过去,还不忘小声催促后面安静的乐师队伍,“都还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啊。”
欢快喜庆的乐声响起,鞭炮也再度燃响,在所有人静悄悄的注视下,那块红绸却始终没人接。
喜婆好不容易堆出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她肥胖的身子颤了下,忍不住悄悄去看陆容淮,被他森冷的脸色吓得一缩脖,心里直呼救命。
“三、三皇子妃,请接、接红绸。”喜婆不敢惹煞神,便将红绸转向了楚沅,素来流利的嘴皮子也开始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