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缓缓睁开眼,朱隽立刻咧嘴笑开,二人对视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还是不言自明的误解?
世人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陆英把她的长情,全给了亲妈杜若。朱隽把他的长情,全给了陆英。
一男一女,整个下午就待着病房里,陪伴神智不清的杜若,也陪伴……彼此。
安安静静,莫名温馨。
像一对携手走过半生的老夫老妻,陆英闭目养神晒太阳,朱隽就守在病床前盯着病人啃苹果;陆英握着杜若的手,随口说着生活中的琐事,朱隽就坐在沙发上看母女二人互动。
若是换了平日,陆英大概会留宿病房,窝在沙发上睡一夜,陪护亲妈。
只是今日不同以往。
七点钟,二人离开了这间病房,朱隽临走前暗自记下了病房号:801。
陆英问:“想吃什么?认识小半年了,我好像还没请你吃过一顿饭。你大胆说,今晚我请客。”
朱隽笑语:“烩面!”
陆英一愣:“啥?”
朱隽重复:“不都说河南烩面很出名吗?其实,我还没吃过,一直很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陆英眼睫微颤,爽快答应:“好!带你去吃!”
一男一女便横跨半座城,去了本市鼎鼎有名的“萧记”。
陆英在前台扫码点餐,每人叫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三鲜烩面,配上两盘小菜,就着最普通的啤酒。
陆英侃侃而谈,从刚开张时连个门店都没有,一张帆布蓬,一张矮桌,一条板凳,一锅汤,到如今分店一家接着一家开,每年向国家上缴一笔数目可观的税,她风趣地讲起了“萧记”的发家史。
朱隽听得入神,没想到这家烩面馆,背后还有一段如此励志的故事,他忽问:“学姐将来想做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说出八个字:“报效国家,竭尽所能。”
朱隽愣了愣,为之动容。
万万没想到,她柔弱的身躯里,藏着如此伟大的目标。朱隽举杯:“学姐说的真好!以后,这也是我之所愿。敬学姐!”
陆英与他碰杯,语重心长:“也敬你!一起努力!一起加油!我们都要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为国争光。”
朱隽:“一言为定!”
陆英:“一言为定!”
陆英没问朱隽,转校去了哪里,这番话其实是在鼓励他,朱隽何尝不懂?默契就是,他懂她的未尽之言,她也懂他的弦外之音。
干了。全在酒里。
刘家祖训有一条:不酗酒。
朱隽今晚却想和陆英把酒言欢,也许只有醉了,藏在心里口难开的话,才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全部吐露给她听。
只可惜,朱隽酒量好得很,啤酒度数低得很,两个人谁也没喝醉。
有很多话……只能放在心里。
微醺的她,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好看。她托腮,醉眼朦胧盯着他,看得十分认真。
“学弟。”
“嗯?”
朱隽正在为二人斟酒,闻声抬头,慵懒沙哑的语气慵懒,勾的人心痒痒。
陆英:“我有没有说过……”
朱隽:“什么?”
陆英:“你很好看。”
朱隽:“……”
杯中酒水溢出,心房突然被撩拨了一下,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掀起阵阵涟漪。他露齿一笑,眼神蛊惑:“那我有没有说过……你更好看。”
陆英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手掌下,泪如泉涌。
朱隽一下子慌了神,四处找纸巾,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不解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好半晌。
他终究还是万分心疼,搭肩搂腰,扶她起身。
走出这家面馆。
朱隽搀扶着陆英,边递纸巾,边带着她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陆英蹲在一棵大树
朱隽站在两步之外,眸色幽深,心疼不已。
像她这般心性坚韧的女孩子,心里究竟藏着多少委屈,才能在酒后失态至此?
她哭得伤心不已。
他听得心都要碎了。
“陆英……”朱隽突然换了对她的称呼,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没事,别担心。”
“陆英!”
这次他的语气和声音,明显加重了五分,带着些许怒意,“你真的没事吗?你真的以为我会不担心、不心疼吗?”
陆英整个人愣住。
朱隽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她、直视她,突然抓住她的手不放,眼神里蕴藏着深情:“告诉我,你为什么情绪失控?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或者跟我说说,你心底藏着什么委屈?”
陆英别开眼,想要挣脱。
朱隽却不容她逃避:“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你懂。可你呢?我在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本不想给你压力,更不愿看见你受尽委屈,还要强迫自己坚强。”
陆英扭头就走:“别说了。”
朱隽一把将她拉回,力道没控制好,陆英直接跌入他怀中。他鼓起勇气,牢牢抱住她。
怀里的她,异常乖巧。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半分挣扎。是不是,她也如他这般,贪恋彼此怀抱的温暖?
朱隽一阵狂喜,收紧了双臂,嗅着她的发香,感觉整颗心都安定了。
真的。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
懂的都懂。
片刻后,陆英轻轻推了推他,朱隽立刻就撒手放开她。
抱她一下,足矣。
有时候陆英的冷静,真让人害怕。若是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反应?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回来?
“朱隽。”她唤。
“我在。”他应。
她眼神复杂,语气温柔又严肃:“情难自控,是人之常情,可我想对你说,我们该学着……避嫌。”
朱隽眼眸一颤,闷声回应:“好。”
陆英垂眸:“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公寓,再回陆家。”朱隽怯怯问:“你……生气了吗?我刚刚……冒犯了学姐。”
改回这个称呼!
似乎才能,保持安全距离。
陆英摇头:“不会。我明白你是出于好意,想要安慰我,是我自己一时情绪失控,才影响了你,不怪你。”
这样的回答?这样的理由?
朱隽当场哑口无言。
是为了说服他,还是说服她自己?答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出的态度:没有逃避,也没有回应,而是……避嫌。
呵!避嫌!
朱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对,避嫌!她才是人间清醒,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回去的路上。
朱隽坚持先送陆英,怎么能让喝了酒的心上人,深夜自己打车回家呢?他一万个不放心。
临别时,陆英叮嘱:“明天就在公寓睡到自然醒吧,下午三点我来接你,进了剧组接下来又要忙很久。”
朱隽乖顺点头:“好。”
有些人,注定是不一样的烟火,注定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正如,陆英之于朱隽,朱隽之于陆英。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他们,就是那两个彼此互相吸引的存在,许对方以偏爱,换余生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