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壬在长江舰队?
就算你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抓人吧。
不过,这些久居京城的大太监对地方的情形也不算了解,在他们心中皇权还是至高无上的,威风架势绝对不能倒,顿时冷声道:“那还不派人去长江通知他来?莫非是想要抗旨吗?”
他的身后,四个宫廷侍卫,带着几十名士兵猛地向前迈了一步。
尤其四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手握刀柄,做出威吓之势。
徐有壬夫人道:“都很忙,派不出人去通知了,要不然你把我这个妇道人家抓走,向朝廷交差吧。”
钦使太监道:“别以咱家不敢,你们犯的可能就是满门皆没的大罪。”
在他心中,只要有圣旨在手,谁敢违逆?
结果一而再被顶撞,而且还是一个妇人,顿时间恼羞成怒,就要直接下令,将眼前这妇人拿下。
结果,下一秒钟。
几十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朝着他们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
这个钦使太监顿时后背一寒,颤抖道:“伱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造反吗?”
造反?!
真是天大的玩笑。
现在整个江南的清军成分有多复杂不知道吗?
有多少是出自盐帮,天地会,甚至白莲教的?
为首的汉子猛地一挥手。
“砰砰砰砰……”
一阵阵密集的声音响起。
顿时,为首的这个太监一声哀嚎,赶紧趴在地上。
他身后的人,也赶紧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人放枪啊,外面传来了一阵小孩的笑声,刚才是他们在放鞭炮。
徐有壬夫人缓缓道:“走吧,你们走吧!”
那个传旨太监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狼狈地爬起来,色厉内荏道:“反了,反了,我一定要汇报皇上,汇报朝廷,绝对饶不了你们。”
然后,他带队匆匆离去,狼狈至极。
……………………
徐有壬在上海的时候就说过,就算他被朝廷罢免了江苏巡抚之职,也完全不耽误他成为南方七省联盟的盟主。
所以,想要拿下徐有壬的关键不在圣旨,而在于江苏的兵权。
准确说在张国梁和冯子材二人。
所以,去向徐有壬宣旨的是一个太监,但是来收买张国梁和冯子材二人的,却是真正的朝廷大员。
前江苏巡抚赵德辙,按照历史上他此时已经是两江总督的,不过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他此时已经进京做了兵部汉尚书。
这还要感谢王有龄,当时淮安沦陷的时候,江苏布政使王有龄积极主动出兵相救,而赵德辙比较消极,朝廷本是非常不满的,他的仕途也受挫了。结果王有龄加入南方七省联盟之后,这位赵德辙也被提拔了起来。
之所以让他来游说张国梁和冯子材,因为他曾经是二人的顶头上司。
“殿臣,你一开始跟着向荣,之后跟着和春,真可谓是战功赫赫啊。”赵德辙道:“皇上在朝堂上也屡次说起你和南干,说你二人皆是我朝廷栋梁。甚至说江南大营可以没有向荣,也可以没有和春,但就是不能没有你们二人啊。”
赵德辙觉得这一趟差事,应该没有问题。
江南大营一贯来和苏曳没有牵扯,也都是听从朝廷话的。
“徐有壬那边闹得很不像话,朝廷非常震怒。”赵德辙道:“但是皇上却知道,徐有壬是徐有壬,你们是你们,他就算再胡闹,你们两人依旧是忠臣。”
“我来的时候,皇上亲口说了,江苏只要有张国梁和冯子材,就乱不了。”
听到这些话,张国梁和冯子材就静静坐着一动不动,显得很恭敬。
“接下来朝廷要罢免徐有壬,或许会出一点点乱子,这个时候你们两人就要撑起场面来,可以出乱子,但是不能出大乱子,一定要稳住局面,保证新巡抚来了之后,平稳过渡。”赵德辙道:“对了,上一次常州大战,你们打得很好。朝廷再议给你们封爵,殿臣大概是子爵,南干是男爵。”
两人依旧沉默。
赵德辙道:“在我看来,这是不够的。只要平稳渡过了这次的局面,我觉得张殿臣你应该封太子少保。”
此时,张国梁和冯子材心中只觉得悲哀,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轻视。
哪怕都这个时候了,朝廷都不愿意花大力气收买二人。
什么子爵,什么男爵,什么太子少保,全部口惠而不至。
张国梁和冯子材二人,在朝廷眼中确实是看不上眼的。而且一直以来,不管跟着向荣还是和春,都非常听话,而且败多胜少。
赵德辙道:“朝廷派钦使去向徐有壬宣旨,竟然被人用枪口指着,这徐有壬是天大的胆子吗?皇上有旨要把徐有壬押解进京,此时他在长江上,两位将军这就带兵跟随本钦差走一趟如何?”
张国梁道:“赵大人,这是让我们带兵去捉拿徐有壬吗?”
赵德辙道:“捉拿徐有壬,三两侍卫足以。关键是朝廷给你们二人机会啊,向皇上尽忠的机会。”
张国梁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行!”
这话一出,赵德辙顿时呆了。
冯子材也在边上道:“不行。”
赵德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们,你们再说一遍?”
张国梁再一次重复道:“不行。”
赵德辙脸色一变道:“你们二位是要造反吗?你们这是要抗旨吗?”
张国梁和冯子材二人静静不言,是因为口舌之争没有意义。
再则,这二人就是造反出身,都是曾经是天地会的大将,都曾经轰轰烈烈参加反清起义,只不过被清廷招安了而已。
赵德辙寒声道:“张国梁,冯子材,朝廷对你们有天高地厚之恩吧?你们高官厚禄是从哪里来的?”
张国梁缓缓道:“赵大人,我们二人所率军队,大部分粮饷都是江苏万民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而并非朝廷划拨。”
赵德辙顿时哑然。
江北大营的大部分粮饷,靠的是江北的盐商等。
而江南大营的粮饷,明面上靠的是福建,浙江和江苏,但实际上大头是苏州和上海出的。
而且还经常拖欠粮饷,屡次闹出兵变。
张国梁缓缓道:“赵大人,你也曾经是江苏巡抚,难道你不知?军队吃谁的粮,就听谁的话?”
赵德辙怒声道:“那也没有吃徐有壬的粮。”
张国梁道:“你或许有所不知,之前江南大营屡战屡败,一路溃退,军队剩下不到一半。军饷从来没有足额发放过,一拖欠就是几个月。但是这近一年来,军饷足额发放,将士们也能吃饱肚子。”
赵德辙寒声道:“这难道是徐有壬养活了你们吗?”
张国梁道:“是南方七省联盟!”
因为南方七省联盟不仅仅是军事联盟,还是经济联盟。
这个联盟肯定不能大面积解决腐败问题,但哪怕解决了一部分,也威力十足。
之前,到处都是税卡,厘金局,商业活动压制。
现在厘金局少了,税制相对统一了,其实到手的钱总额是下降的,但是腐败成本也降低了不少。
苏曳,田雨公、王有龄,徐有壬几个人带头不捞钱,挤出来的钱用在刀刃上。
这几人自然就不会拖欠军饷,能够让军队吃饱,而且有足够的训练量。
如此,不管是江南大营还是浙江的绿营和团练军队,军力才得到了部分提升。
最关键的是,南方七省联军几乎每一个军官的饷银,都在南方银号里面。
而南方银号的大股东是九江经济试验区,大掌柜是胡雪岩,还有小股东是日升昌等。
这几万士兵发饷是靠南方银号,存钱也在南方银号。
等于身家性命都掌握在苏曳等人的手中,你朝廷空口白牙就想要让这些军队跟着你朝廷走?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坐井观天!
军队靠的是什么,钱和粮。
这两样东西都在苏曳等人手中,关键时刻,你想着凭着一纸诏书让军队转向?
做什么白日梦?
张国梁想了一会儿道:“当时发逆之乱,朝廷拿不出钱来,也不想拿出钱,所以让下面的人自筹军饷,却没有想到有今天吗?”
赵德辙怒声道:“那你们的官职吗?总是朝廷册封的吧?”
张国梁道:“没有兵,哪里来的官?”
赵德辙浑身颤抖,寒声道:“那你们是想要和朝廷彻底对抗到底了吗?”
张国梁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们应该要感谢苏曳大人,感谢田雨公和徐有壬大人,他们拼命地想要维持体面,压制了很多声音。否则下面的兄弟们,只怕更早反了。”
冯子材道:“赵大人,你回去告诉朝廷诸公。你们知道现在南方军中有多少是天地会出身,捻军出身,甚至发逆出身?寻常良家子有几个会来当兵?”
“真要小心,别玩砸了。”
“苏曳、徐有壬、田雨公、王有龄几位大人,都是朝廷的忠臣,都不会反。但是你到下面的军队去走一走,有几个人在乎朝廷?”
“真到有一天,底下人逼着这几个大人反了,那就是烈火燎原,届时出现清君侧之事,休要怪我没有提醒。”
顿时间,赵德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国梁和冯子材二人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
扬州。
赵德辙在张国梁和冯子材那边碰了钉子后,就来见江北大营主帅托明阿。
此人对皇帝的旨意,依旧是口头上顺从。
奴才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要罢免江苏巡抚徐有壬,我肯定是支持的。
但是,你想要让我率军去捉拿徐有壬?你们也太抬举我托明阿了。
托明阿沉默了好久,道:“赵大人,你知道现在江北大营饷银只有南方七省联盟的多少吗?不足三分之二了。”
“现在整个长江航道,甚至运河航道,都在苏曳手中了。”
“朝廷让我支持,我肯定是支持,我不敢违逆皇上的旨意。”
“但是,你让我率军去帮你捉拿徐有壬?我的军队根本进不了长江。”
“甚至,你们之所以能够自由穿梭长江和运河,也是他们没有真正进行封锁。”
“否则,你们根本就到不了扬州,也过不了长江。”
足足好一会儿,托明阿道:“赵大人,能不能拜托您向朝廷传一句话,免去我的江宁将军之职如何?随便把我调回京城,担任一个闲职都可以。”
赵德辙道:“难道整个南方,就没有能制苏曳之人了吗?”
托明阿道:“有啊,湘军曾国藩,他的势力更大,军队更多。”
赵德辙哑然。
曾国藩已经和朝廷交易过了,他得到两江总督,彭玉麟得到湖北巡抚之职,换取曾国藩的中立。
但是你想要让他和苏曳对抗?
现在湘军正在安庆和发逆大战呢,根本无法分身。
就算能分身,你朝廷给得出筹码吗?
赵德辙道:“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法子了吗?”
托明阿道:“还有一个法子。”
赵德辙道:“你说。”
托明阿道:“朝廷准备两千万两银子,把江西、江苏、浙江、福建四省所有的军队,全部收买了。”
开什么玩笑?朝廷上哪里一下子拿出两千万两银子。
忽然,赵德辙明白了,自己这些钦差之所以能够顺利到达苏州,到达扬州,就是苏曳故意放行的,让他们在长江航道,运河航道上畅通无阻。
目的就是要让朝廷知难而退。
…………………………
几日之后!
赵德辙带着队伍,沿着运河返回了京城,先将一些详细汇报给了肃顺杜翰等人。
不是不忠心,不先汇报给皇帝,而是情形太恶劣了,不敢直接告诉皇帝。
肃顺、端华、载垣、杜翰、匡源等人听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杜翰道:“其实,当南方七省联盟,南方经济合作体成立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应该竭尽全力将它们拆解,那个时候还来得及。”
那个时候,只要朝廷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还有拆解的希望。
但刚刚成立之后,南方七省联盟直接炮轰朝廷,揭露瑷珲条约,揭露厦门教案,请杀桂良,请杀奕山。
直接把节奏引导丧权辱国上去了,朝廷被迫防守。
为了夺回大义,朝廷不惜对洋人强硬,推翻天津条约,直接导致了第二次大沽口之战。
好不容易打赢了,回头一看。
人家南方七省联盟,已经成为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了。
几省联军打了几场大战,而且都打赢了,建立了深厚的战场友谊。
这且不说,关键是这四省的军队,竟然是在同一个银号发放饷银的。
银根捏在别人手里了,还还了得?
除非朝廷拿出更多的银子,但这可能吗?
赵德辙道:“苏曳已经控制了长江航道,还有部分运河航道,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够自由行使往来,完全是他们放行的结果。他就是想要我们调查清楚,知难而退。”
杜翰沉默了好久道:“如此一来,就算罢免了徐有壬也没有用,他用盟主的身份,依旧可以号令军队,为苏曳冲锋陷阵。”
匡源道:“这个时候,除非让曾国藩出面争夺盟主之位,向外界显示南方七省联盟的内讧。”
这当然是好法子,但怎么可能?
曾国藩虽然和苏曳同床异梦,但他又不是傻子,白白为朝廷做马前卒。
朝廷还能拿出什么筹码给他?两江总督,已经到顶了。
杜翰道:“现在核心又回到苏曳身上了,打徐有壬没用,只能打苏曳,打九江经济合作区。”
“打掉苏曳,打掉九江经济合作区,一切迎刃而解。”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罢免徐有壬,拆解南方七省联盟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九江经济试验区,就是为了灭苏曳啊。
现在连第一步,都进行不下去了。
杜翰道:“不能步步为营了,再步步为营,就要彻底晚了。”
“十一月十一,这是苏曳的招商大会,对于苏曳至关重要。”
“我们要想,苏曳为何把招商大会定在这一天?”杜翰道:“因为他银根快要断了,而且他大概也要向洋人股东交代。洋人付出那么大的成本,投入两三年了,肯定要见到收益。”
“苏曳想要赚钱,只有指望十一月十一。只要毁掉这个招商大会,苏曳银根断绝,不但向洋人交代不了,甚至向盟友也交代不了。”
“只要他银根断绝,他主导的九江银号,南方银号,也就彻底完了。”
“四省几万军队的饷银都存在南方银号,毁掉招商大会之后,我们只需传出流言,说苏曳要用南方银号里面的存银去填补九江经济试验区的窟窿,那几万军队就会去银号挤兑。”
“而苏曳一旦银根断绝,兑付不了银子,那他和几万大军就会反目成仇。”
“届时,南方七省联盟就自己瓦解了。”
“我们之前把目标放在徐有壬身上,放在王有龄身上是错的。”
“一切的根子在于银子,只要毁了苏曳的银根,就不战而胜。”
肃顺再一次望向杜翰,惊叹其才。
牛逼,杜翰也确实是牛逼的,不愧是在工部长期经营,此时一语道破了真相。
尽管稍稍有些晚了。
但此时众人觉得豁然开朗,感觉终于看清楚了苏曳的布局。
之前总是觉得关键在于几个封疆大吏,又是收买,又是威胁。
现在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布局中看清楚了源头,银根。
匡源道:“杜翰大人高才,让我茅塞顿开,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毁掉招商大会。可是……又回到了老地方上去了,苏曳控制南方几省大军,控制长江航道,我们想要毁掉招商大会,很难!”
……………………
三希堂内!
杜翰和肃顺,把自己一系列分析,完完整整告知了皇帝。
“多亏圣上英明,去罢免了徐有壬,去游说张国梁和和冯子材,这才让我们发现了南方七省联盟的根源,才让我们掀开了冰山一角。”杜翰道。
皇帝皱眉,这是臣子们在捧他。
实际上,他之前所谓分五步走,前面两步,全部玩砸了。
唯一的用处,就是发现了至少南方四省,几乎铁板一块。
皇帝道:“你们的意思,想要拆解南方七省联盟,关键是摧毁南方银号,九江银号,断掉苏曳的银根?”
杜翰道:“对,只要断掉银根,南方七省联盟就不攻自破。而苏曳的银根也马上支撑不住了,招商大会就是他要赚取海量金银的时刻,只要毁掉这招商大会,银根也就断了。”
皇帝道:“你的意见!”
杜翰道:“时间来不及了,无法步步为营了,十一月十一日太紧迫了。”
“所以,先定罪!用朝廷大义,给九江经济试验区定罪。”
“先定罪,后取证,然后取缔,驱逐!”
惠亲王道:“时间紧迫,想要进入九江取证定罪,取缔驱逐,就需要走水路,走长江航道。而长江航道在苏曳手中。”
杜翰道:“不,惠亲王,您可知道金钱最害怕什么吗?”
惠亲王道:“愿闻其详。”
杜翰道:“战乱,动荡,风险。”
“我们派到九江大部分的密探细作,全部被抓了,但还是有一个大致的消息。”杜翰继续道:“苏曳这一次投资了五个工厂,金额非常巨大,涉及到几十万人,用掉银钱无数。洋人具体投资了多少不知道,但大概也是天文数字。”
“但是这些工厂建设周期都很长,大部分工厂,都没有真正全面投产。”
“招商大会上的很多信息,都是公开的。”
“这一次售卖的主要是香烟,黄包车,留声机,丝绸,棉布。”
“而且出售的都是明年,乃至后年的产量份额。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实物。”
“所以归根结底,苏曳这一次招商大会,出售的是信心!”
“这些商人,甚至北方某些权贵的心腹,都纷纷赶往九江,就是因为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接着杜翰稍稍望了众人一眼道:“富山春居图香烟的威力,大家也都知道了,京城黑市三倍的价格都有人哄抢。商人自己舍不得抽,孝敬给二品以上高官。”
“还有留声机,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如今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拥有,一个就是我大清的皇上,另一个就是大英帝国的女王。”
“甚至暗中流传一句话,留声机非一品高官,不得购买。”
“只要打破这些商人和权贵的预期,就能毁掉这次招商大会。”
杜翰这段话用现代言语总结就是:资本厌恶风险。
“所以,我们只要制造九江的战争风险,制造九江的动荡不安!”
“只要九江陷入战乱,那苏曳的这些工厂就统统要停产,明年后年就交不出货物,那他们的钱就会彻底打水漂。”
“九江的战争风险,首先来自于发逆。”杜翰道:“但是现在发逆是不可能进攻九江的,他们的主力全部被牵制在安庆。”
“接下来九江的战争风险,就来自于洋夷。但是额尔金伯爵战败,已经离开中国了。”
“所以,唯一的战争风险就来自于……朝廷!”
“我们要直接宣布九江经济试验区非法,我们要武力驱逐洋人。”
这话一出,皇帝有些毛骨悚然。
“甚至光口号还没有用,还要真的出动军队,摆出阵势,这样才能制造出足够的战争风险。”杜翰道。
全场静寂。
这……就是要动武了啊。
足足好一会儿,惠亲王道:“如果,我们的军队真的进入长江,苏曳舰队出面阻拦,双方开战,该怎么办?”
是啊?!届时该怎么办?
肃顺道:“真到那一日,就是真正南北对立,武装冲突,视为谋反了。”
一旦双方真的在长江发生了武装冲突。
那局面就真的全面彻底恶化了。
杜翰道:“是啊,那个时候南方七省联盟就是谋反了。苏曳承担得起谋反的罪名吗?”
绵愉道:“但下令的人是徐有壬,苏曳已经辞去所有的职务了,包括南方七省联盟的盟主。”
杜翰道:“苏曳就算辞去了所有的职务,也脱离不了谋反的罪名。我们的军队要去九江驱逐洋人,本就掌握大义。如果南方七省联盟阻止,那就是和洋人勾结,对抗朝廷,违背祖宗,会被万民唾弃。”
话当然是这么说。
但是,如果真的爆发武装冲突。
真的谋反,徐有壬等人承受不住,朝廷就承受的住吗?
在场所有人,都承受不了。
办法是好办法,但是代价太大太大了。
现在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南方七省这边,也承担不起造反的名声。朝廷这边,也承担不起逼反南方七省的代价。
杜翰想了一会儿道:“那就还有一个办法,雇佣洋人舰队去九江,我们花银子雇佣洋人的舰队。洋人那边也分两派,其中一派是苏曳的盟友,另外一派是苏曳的敌人。我们就找苏曳的敌人,比如上海领事麦华佗,威妥玛,还有李泰国等人。”
“我们朝廷钦差调查团,和洋人的舰队一起去九江,因为天津条约还没有生效,洋人是不得在九江经商的。”
“我们花一笔银子,雇佣洋人舰队和我们一起前往九江执法,收缴的所有产业,全部归他们所有。”
“如此一来,一旦南方七省联盟舰队开火阻挠,那也是和洋人舰队开战,我们可以置身事外。”
“如果他们不开火,那我们就正式登陆九江,宣布九江产业非法,并且驱逐那里的洋人。如果他们开火,那就是巨大的战争风险。”
“所以不管是否开火,苏曳的招商大会,都注定要被毁。”
皇帝再一次叹为观止,这杜翰的脑子就是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