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恩缓缓站起来,道:“三位王爷,在场诸位大人,苏曳是我族中的一个晚辈,他确实不成器。买首级,买功劳,临战脱逃,哪一件事摘出来都是丢了我们觉罗氏的人。”
“但是,他该受的惩罚,都已经惩罚过了。曾涤生当众将他绞刑,连同发逆的俘虏一起,大军阵前杀之祭旗,张玉钊你当日可在场?”
张玉钊出列道:“晚生在场。”
崇恩道:“当日可有对苏曳手下留情?可有故意不杀?”
张玉钊道:“没有。”
崇恩道:“曾涤生将他绞死,只不过是苏曳命不该绝,又活了过来。那么他过去所犯的罪过,就全部洗清了,连皇帝陛下都赦免他的死罪。所以谁都无法那他过去的那些错事论罪,诸位大人同意否?”
“杜大人,您同意吗?”
杜翰道:“自然。”
“怡亲王?您同意吗?”
怡亲王载垣稍作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崇恩只是署理山东巡抚,还不是实职,在场众人中他的官职不算高,权势也一般。但是他辈分高,年纪大,名声好。
此人虽然是觉罗氏,但不同于大多数的八旗废物,从个人习性而言,他更像是一个汉族读书人。书法,作诗,金石皆是一流。
而他之所以帮苏曳,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和苏赫一家有多深的关系,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算是觉罗一族的领袖。
至于他本人,对苏曳也是恨其不争,但又不得不救,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这個孩子没出息,不成器,我也怒其不争。”崇恩缓缓道:“但是谁想要害他,我也是不同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留人一命。”
全场静寂无声。
崇恩继续道:“张玉钊,我知道你和沈葆桢的女儿刚刚定下了婚。按说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我心中是不痛快的。落井下石也该有个够,沈廷恩白天刚来退完亲事,晚上就迫不及待和你缔结亲事?苏曳是没出息,没本事,但作为觉罗子弟,也不至于这般践踏。”
杜翰冷冷道:“崇恩大人,是你族中苏曳的祥瑞之名太让人害怕了,让人高攀不起。”
怡亲王载垣道:“沈葆桢是汉人,苏曳是满人,两家的婚事本就不太靠谱,这散了也挺好,也算是维护了祖宗的家法,崇恩大人就不必多事了。而且今天我是受惠亲王邀请喝酒来的,其他事情不想搭理。”
归根到底,崇恩现在没什么权势,说话稍稍出头一些,杜翰和载垣那边立刻就刺过来了。
尽管载垣小了两辈,但权势足够碾压崇恩好几倍,人家不但是军机大臣,还是铁帽子王。
张玉钊缓缓道:“崇恩大人,我和沈小姐的婚事,完全是因为我迫不及待,倒是和沈廷恩老先生无关,请您见谅。”
崇恩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沈葆桢家退婚,除了苏赫一家外,就是崇恩脸色最难看了。因为当时苏赫就是请崇恩做媒的,毕竟他是觉罗一族的领袖,老亲求上门了,而且还是成人之美,他这个谦谦君子自然不会拒绝。
谁知道,今日会被人这等打脸。
不过,现在的情形也不能恋战,赶紧结束这个麻烦,否则日后皇上怪罪起来,他崇恩也脱不了干系。
“苏曳,你站到场中去。”崇恩道。
苏曳来到大堂中间,和张玉钊并列。
崇恩道:“苏曳,当着三位亲王,诸位大人的面,你说清楚,伱不是什么文武曲星下凡,这个流言和你无关。我和惠亲王保证,今后再也没有人能拿这件事情给你定罪。”
至于懿嫔的父亲惠征,现下还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他的官职不够高。
然后,所有人都望着苏曳,等待他开口。
苏曳朝着崇恩躬身拜下,整整半分钟左右才起身,这是对他表示感激。
八旗中混蛋很多,废物更多,但眼前这位崇恩是真君子。
苏曳道:“惠亲王,崇大人,惠大人,虽然这个流言我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澄清一下。”
说到这次,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更是竖起耳朵,苏曳是懂得控场的。
而后,苏曳缓缓道:“在文韬武略方面,年轻一辈中我确实鲜有对手,而且我苏曳报国之心,天地可表!”
这话一出,全场几乎要炸了。
我们这是出现幻听了吗?
你,你这是变相承认自己是文武双曲星下凡吗?
有人讥讽道:“苏曳,如此说来,你在南方战场,买首级,买功劳,都是假的了?”
苏曳道:“自然都是假的,都是曾国藩妒嫉贤能,栽赃陷害我而已。”
这话一出,全场而是如同要翻天了一般。
有人大笑道:“那不久之前田家镇战场上,你临阵脱逃总不是假的吧?”
苏曳道:“那是因为曾国藩等人要趁机在战场上杀我,有人从背后偷袭我,我不得不跑!”
太疯狂了!
太骇人听闻了。
苏曳这是要推翻一切啊。
你苏曳这是嫌弃死得不够快吗?
而崇恩和惠亲王更是脸色剧变。
好你个苏曳,你自己找死也就罢了,你这是要拉着你全家一起死啊,你还要连累崇恩和惠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