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秘林。
凄清的大殿之内,黯淡的烛光明昧不定。
纤细修长的玉指轻轻抚过书籍上暗金色的花纹,拂去了细碎的尘埃。
墨尔缔斯缓缓打开尘封已久的书籍,泛黄的纸页上书写着古老的文字。
“他惊措,他彷徨,他心神不定。”
“他畏怯,他恐惧,他迷昧无知。”
“血月的光辉覆笼苍穹,奔逃的男子赴往秘林。”
“他将在真实的虚幻中窥见虚幻的真实。”
她轻轻将书籍合拢。
……
无人的幻境中。
滕家瑞行尸走肉般前行着。
他已经走了数月,他以为他会饿死,但他好像又从未消耗过一丝能量。
他耳畔萦绕着无数的呓语: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真实是印象中的虚幻,虚幻是遗忘了的真实。”
“你记忆中都是真实,又都是虚幻。”
“那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滕家瑞被耳畔这些迷乱的呓语弄得神志恍惚,他明明不想去听,但脑中却又止不住的思考。
慢慢的,持续数月的呓语声终于停了下来。
他甩了甩混沌的脑袋,看向了面前的秘林。
他经过了坍圮的小镇,跨过了破败的石桥。
他穿梭于秘林之中,抵达了秘林的中央,那里有着一口幽深的古井。
滕家瑞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一步跨入了古井内。
没有想象中的落水声,只有持续的下坠感。
兀的,那种下坠感停了下来,他却没有摔伤分毫。
滕家瑞抬起头,看向坐在大殿主座之上的墨尔缔斯。
墨尔缔斯也看向他,轻轻笑道:”初次见面,吾名:墨尔缔斯·呓语。”
滕家瑞瞳孔骤缩:“什么?”
“我知道你很惊讶,滕家瑞。”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明明之前见过你,你却说和我是初次见面,而又知道我的名字?”
“为什么这个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为什么我只能走过记忆中的地方?”
“为什么我耳朵边一直有话语声?我该怎么回去?”
滕家瑞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墨尔缔斯笑了笑,耐心解释:“这里,是你的记忆啊。”
“我的记忆,那为什么没有……”滕家瑞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
“为什么没有你穿越前记忆中的地方,是吗?”
滕家瑞一脸惊骇:“你怎么知道!”
“别惊讶,小家伙。还有,对自己的神明说话要用您,知道了吗?”墨尔缔斯还是笑眯眯的。
滕家瑞改口道:“那请问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首先,你真的去过记忆中穿越前的那些地方吗?”
滕家瑞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怎么会没去过?”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谁?”
滕家瑞竟然有些犹豫:“我是……滕家瑞。”
“真的吗,那为什么这里没有你穿越之前的地方呢?穿越到这里来的,真的是滕家瑞吗?或者说,滕家瑞真的穿越了吗?这会不会是一个梦呢?”
滕家瑞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知道。难道我只是一个承载了‘滕家瑞’记忆的载体,还是说……我在做梦?”
他双手抱头,显得有些痛苦:“那为什么这一切都这么真实?”
“也许你醒来之后就会忘记了呢?”
滕家瑞嘴唇发白:“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你’。”
“我是‘我’?”他又问道,“所以这一切是梦吗?”
“你怎么知道你认为的现实是不是梦,你认为的梦是不是现实?只要你认为现实是现实,它便是现实;只要你认为现实是梦,它就是梦,反之亦然。”
“所以……”滕家瑞突然明白了一点,“梦或者现实只不过是我给它的界定,我是谁也不重要,我便是‘我’。”
“那我之前记忆中的东西呢?”
“你想有,那便有。包括你之前无法进入的地方也是一样,一方面是信息的缺失,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你在心里给它们上了锁。”
墨尔缔斯话音刚落,秘林附近突然耸立起无数幢高耸的摩天大楼。
“我明白了,谢谢您。”滕家瑞只感觉心中一片清明。
“至于说初次见面,这个我自然是第一次与你见面。”
“这个您?”
墨尔缔斯反问道:“难道你只做过一个梦吗?”
滕家瑞还想细问,但墨尔缔斯摆了摆手:“现在知道这些,对你无益。”
“至于为什么空无一人,因为你的记忆里还没有他人。”
“不可能!我认识那么多朋友,怎么能说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人?”
“你认为他们是真实的吗?”
“我认为……是的。”滕家瑞说完,周遭便浮现出了数人,但却都是一脸的呆滞木讷。
“嗯,你倒还不算太傻。”
“可是为什么就只有几个人?他们还这么面无表情?那为什么您又能直接存在于此?”
“因为他们几人与你羁绊最深,故能显现。但又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和他们生命层次太低,所以他们就只能像是人偶一样立在那里。”
“至于我,我的存在是‘绝对真实’,所以会直接存在在这里。”
“绝对真实?”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没能接触到‘奇诡’的众生,都是虚假的。而只有接触到‘奇诡’,才能窥见所谓的‘真实’。”
“真实与虚假难道不是相对的吗?就像静止与运动一样。”
“所以说你现在还处在‘虚假’的生命层次,虽然你作为我的使徒,可以被称作‘伪虚假’生命,但还是无法理解这些。”
“就像井蛙无以谈天,夏虫不可语冰。”
滕家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奇诡’又是什么,先前我耳畔的那些呓语又是什么?”
“奇诡是一种法则层次,只不过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法则还没接触到。”
“至于那些呓语,是你成为呓语使徒后潜意识里的一种守护,能够不断提醒你认清虚幻,只不过平常不会具象化出来罢了。”
“那我该如何出去,出去之后又如何进来?”滕家瑞问道。
“你想出去,便能出去。至于能否再进来,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