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和珠珠俱都提起了心。
陈宣此人表现出的残暴、狠辣实在太过骇人,若是落在他手上,严刑拷打只怕要脱层皮。
一群严阵以待的人中,唯沈青鸾挑眉微笑,目光却是冷的。
事到如今,若说沈青鸾原本还有些糊涂,可看到君呈松递来的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杜康勾结逆党一事定然为真,镇远侯府有逆党的探子,也是为真。
至于君鸿白……
此次虽然会吃些苦,却定然会安然无恙地出来。
非但是因为他和君呈送同为一个君姓,若扯上谋逆,君呈松自己也要受牵连。
更因他若死了,她沈青鸾岂不是要守寡?合离一事还从何谈起?
一切都天衣无缝,只除了——
沈青鸾美目冲着院子里被凌辱得衣衫不整,涕泪四流、不住求饶的丫鬟小厮身上拂过。
君鸿白或许只会受点皮肉苦,可这些无依无靠之人呢?
就该成为这场皆大欢喜的戏码之下的牺牲者,一如当初,毫不知情之下,被三言两语画定了命运的沈青鸾?
“夫人——”
陈宣冲着沈青鸾拱手,还未将话说完,沈青鸾略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的来意,我明白了。”
陈宣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却在下一刻,变了脸色。
“然我却有疑问,大人领的命令中,说的究竟是捉拿杜家有关的逆贼,还是将我镇远侯府大房上下全都捉拿拷问。”
陈宣的脸色在这句话中沉凝起来。
这个沈青鸾明明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却偏偏眼光如此锐利,一看就看到事情的最关键所在。
他接到的指令,自然是前者。
将杜康放出来,本就是引蛇出洞之计,刻意给他机会动手联络,好让他们捉住后头的人。
君鸿白只是恰巧这么倒霉,给了杜家人一个脱身的理由而已。
从始至终,他们就并未打算要借此对付君鸿白。
更何况君呈松将话说的明白,千万不能冲撞沈青鸾。
若是要将大房上下全都捉拿拷问,沈青鸾又怎能独善其身。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宣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难道是仗着沈家势大,想干涉官府办案?”
这话带着几分威胁和恫吓,虽然他心中隐隐察觉到,这话吓不住沈青鸾。
若是普通女子,见着这种兵荒马乱的局面,定然是怕的不敢踏出房门。
没想到沈青鸾不但敢出面,还敢多管闲事。
果然,沈青鸾面上丝毫不惧:“只是将事情问清楚,怎么就算干涉办案?
恰恰相反,这里是镇远侯府,我是大房主母,他们平日为我驱使,庇护他们便是我的职责,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平白受辱?”
她嗓音徐徐,宛若清风将院子里弥漫着的紧张和恐惧缓缓吹散。
君家上下看着她的眼眸,俱都迸射出翻滚的水光。
陈宣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好,夫人好胆识,我本意是给沈家一个面子,夫人既然自愿与他们为伍,那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他将反在身后的刀唰地重新举起,“今日我奉命来捉拿反贼,若是查了出来自然不会牵连君家和沈家。
若是查不出来,未免让落网之鱼逃脱,不只是大房的人,就是你们这块地皮我都要掘地三尺!”
谁也没料到,就在他举刀之际,一直躲在沈青鸾身后的君倩忽然蹿了出来,挡在沈青鸾身前双手大大张开。
一边护住沈青鸾,一边冲着杜夫人焦急道:“外祖母您知道什么就快说吧!难道要看着我们几个都被抓走吗!
我和远弟平日那么孝顺你们,看在我们的情面上您还不松口吗!”
她身量不高,站在沈青鸾身前甚至还不到她的肩膀。
沈青鸾有那么一瞬,居然觉得怪异、荒诞,甚至啼笑皆非。
姓君的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只眼下到底不是适合感慨的时候,她敛了眸中的复杂,将眸光瞥开重新移向院子里的其他人。
喝退陈宣让他投鼠忌器只是缓兵之计。
诚如他自己所说,若不将探子找出来,哪怕她执意挡在前面,只怕也拖不了太久。
不过,要找出探子却也不难。
越是这种被逼上绝路的危机关头,越是无法掩饰情绪的时候。
只要观察得足够仔细,便能抓住掩藏在人群中的端倪。
而恰好,沈青鸾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