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沉思,翠翠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收了笑讷讷道:“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
沈青鸾笑得云淡风轻,却莫名让人哀愁。
“是我的错,瞎了眼挑了个比狗屎还不如的男人。”
她阻了翠翠的话,起身往外间走去。
这时候,君家两个孩子和府中的姨娘应该是等候请安了。
只空旷的院子里,居然只有刘月娘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翠翠撇嘴,“当真是轻狂得没边了,昨日还老老实实在这等着请安,今日便像是乞丐乍富,连自己个姓什么都要忘。”
沈青鸾微不可见地淡笑:“前倨后恭不过如此,他们恭敬的不是人,而是金银、富贵、权势等一切他们想拥有却没有的东西。
这当口,若不是改姓难度太大,两个小畜生恨不得将君姓改成姓杜。”
翠翠目露不屑,“一个皇商就让他们趋之若鹜,若有朝一日他们知道老爷的官位,岂不是要跪在夫人面前求夫人赏饭吃?”
沈青鸾没开口。
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
前世的她实在太傻,还以为将两块朽木雕成奇珍,他们自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如今才知,雕他们,不如勤修己身。
“见过夫人。”
刘月娘老老实实上来请安,眼皮都不敢抬起直视沈青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敬。
沈青鸾点头,随意将她打发走,才起身去福寿院。
陆氏这会且等着呢。
杜家的好消息,振奋的不止是杜家,陆氏也深受鼓舞!
沈青鸾到时,陆氏正亲亲热热地拉着君倩的手:
“你去杜家多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这些时日你学着管家,合该跟杜家多请教学习。”
君倩年纪不大,又被冷落久了,这会被陆氏这么捧着,忍不住生出些自得和傲慢。
想昨日她去含光院请安,被晾了半个多时辰。
今日来福寿院来,却是三四个丫鬟簇拥着上前伺候,连老夫人都变得殷勤。
财富和利益果然是个好东西。
这样想着,君倩越发坚定了要跟杜绵绵亲近的念头。
至于那木头桩子一般的沈青鸾若是识相,还像以往那样对自己讨好顺从,自己也不是不能让她继续做这个主母。
她若不识好歹……
沈青鸾越过门槛,向陆氏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这动作落在陆氏和君倩眼里,那就是她知道怕了,在低头求饶了……
君倩不如陆氏有城府,心里憋不住事,不等陆氏开口便迫不及待道:
“母亲,今日我没有去正院给您请安,是父亲亲自发的话,您该不会见怪吧。”
她那点小心思,沈青鸾焉能不知。
闻言没等陆氏免礼就慢条斯理地起身了,提裙坐到椅子上。
“我不见怪。”
君倩脸上的笑刚露出一半,就听沈青鸾轻笑道:
“你无礼轻狂也不是一日两日,譬如现在,你见了我屁股像是被黏住一般连行礼都忘了。
我若每次都要见怪计较,那府医进府可就不止是替老夫人诊治了。”
好一句一语双关的讥讽。
陆氏和君倩齐齐脸色僵得无比难看。
这个沈青鸾,居然如此大胆,丝毫不为杜家的权势财富震慑。
不,她还不知情,所以才敢这么口无遮拦。
君倩僵着脸,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母亲许是还不知道,杜家因烧窑有功,被陛下钦点为皇商。”
沈青鸾侧头配合地笑道:“原来如此,那与你何干?”
君倩骄傲道:“杜家只有姨母一个女儿,我又是杜家的亲外孙女,有这两层关系在,杜家怎会薄待我。日后有杜家支撑照拂,好处享用不尽。”
“哦。”
沈青鸾了然启唇,“那这么说,老夫人是属意杜家替倩姐儿说亲了?
若是这样倒是极好,后母难为这事老夫人再明白不过,这婚事我若全然撂开手也省不少事。”
这话惹得两个人心头齐齐一凝。
撂开手?
沈青鸾这话是暗指陆氏对如今的镇远侯不管不顾,不操持婚事,以致镇远侯如今二十六了仍是光棍一条。
话又说回来,如今未嫁女子的婚事,的确都是掌握在母亲手中。
哪怕杜家再如何富贵,杜绵绵对她再如何好,也不可能越过沈青鸾去替君倩说亲。
至于陆氏,她活了这么大素来不通庶务,哪有这个本事来操持婚事。
沈青鸾这话,既准又狠地捏住这两人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