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益州的张任军,此时正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北风萧瑟,寒气刺骨。
一个个士兵蜷缩在角落中,冻得嘴角微颤。
他们既渴望天黑,又害怕天黑。
夜里,他们可以放松下来,舒缓一天的疲惫;夜里,他们可以思念远方的亲人;夜里,他们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
但是,夜里,有他们不能抗拒的寒冷。
彼岸,触手可及,却成为了他们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群人在颤抖着,又极其渴望黎明的到来,渴望那温暖的阳光,可以滋养他们冻透了的皮肤。
阳光不仅照亮了他们,同样照亮了敌军进攻的号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了破败的石堡,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埋锅造饭,但今日,军需官站在空荡荡的粮草堆发着呆。
伙夫蹲在墙角皱着眉头。
校尉张任此时也只能遥看远方,但那死寂的远方,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迎接他们的仿佛就只剩下了死亡。
他伸手摸着自己腰间的几块饼干,他留了一路,不舍得吃,但看着近千无助的士卒,他咬着牙,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又将手拿了出来。
自己的书信都已经发出了足有十日之久,为什么援兵还不到,是荆州放弃了自己吗?
想着主公之前的敦敦教导,想着自己的同袍们,他不信,但眼前的事实让他几乎绝望。
黄星迎面走了过来,身材依旧坚挺,这小子,武艺本稀松平常,跟随他的这段时间,练的比谁都勤快,天赋也是出奇的好。
以前在他面前都撑不住一招,此时已经能打个三五十回合了,难怪他颇得主公器重。
他可是主公的堂弟,难不成连他也放弃了,还有蒯越,那是黄江的坚定拥护者,荆州四大家族的话事人。
他不由摇了摇头,在心中告诉自己,主公不可能放弃我们,只需等待,继续等待,一定可以的。
“将军,来,吃一个饼!”黄星,曾经也叫曲星,长沙叛乱者,咀嚼着干饼,低声道。
“你自己吃吧,看着这些人,我吃不了。”张任摆了摆手。
“有些人真是天真啊!”黄星感叹一声。
“怎么了?”
二人走到城墙边上,那里布满了未射到城墙里面的箭矢。
“你看,一眼望过去,敌军仿佛没有容身之地,冲出去好像没有任何阻碍,希望他们逃得一命吧。”
“你说什么?有人逃了?”张任表情有些微微颤抖,这些人都是他的兵,他一手挑选训练下来的。
“逃了二十多个,我看着他们跑的,不出意外,此时应该吃上早饭了。”黄星表情淡定,好像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
“你……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张任一把扯住黄星的领子。
“将军,别傻了,要走的人留不住,想留的人,你什么也不用说。”黄星将张任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拿开,随后拍了拍,重新整理了下衣衫。
张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咬着牙,“再坚持一日,再坚持一日就有希望。”
“那只是你心中的一日,在他们心中,那可能是两日,也可能是一年,或许是一辈子。”
黄星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想走的人,拦不住,那些软骨头,留着也没什么用。”
“可能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断粮了。”
“断粮了又怎么样,想当年,断粮后,我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那时候我仅是一个农夫,哪里比他们强了,是拿得动刀,还是舞得动枪。”
“哎……人人如你一般,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司马,当校尉。”张任自嘲一声。
“将军,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任瞪着黄星,知道这小子傲的很,十分有脾气,接下来必定没有什么好话。
“说!”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张任也不惯着他,一脚踢了过去,大喝一声,“你踏马说什么?”
黄星丝毫不惧,从地上爬起,指着张任说:“劳资说你怂!”
“你还说?”
“说你,难道不是吗?”
“你今天不说个子丑寅来,军法处置。”
黄星呵呵一笑,点了点头,一副很拽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想暴揍一顿,偏偏还嘴碎。
“第一,军中断粮,身为主将,思虑不周。”
“第二,军中出奸细,身为主将,用人不明,竟让奸细当上了军侯,岂不是可笑至极。”
“第三,坐看手下士兵挨饿,却没有任何办法,空等耗时,视为无能,更视为软弱。”
张任被说得很羞愧,哑口无言,长叹一声,搂着黄星的肩膀,拍了拍。
“你说得很对,我这个当大哥的,辜负你们的期望,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劣势。敌军以逸待劳,我军粮尽乏力,劣势。敌军人多势众,我们兵少将寡,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