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河发现,陈思琦比他招待见。
别人是真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姑娘。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有陈思琦陪在他的身边,陆严河一直没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想到什么,就可以直接跟陈思琦说,不用憋在心里面。
而在内场,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八卦。
很多人往往以为这些电影人聚在一起,可能会聊艺术啊聊什么的。
实际上八卦才是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最强有力的粘合剂。
就算是对那些大佬来说也一样。
那今天晚上,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网上那个关于飞鸿奖最佳男主角评奖内幕的爆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人就分析,应该是真的,不然早有人站出来反驳了。
这种非常影响一个奖项形象的内部爆料,如果是假的,肯定有人站出来反驳的。
这样的逻辑听起来也挺对。
陆严河跟大家一起吃了会儿瓜,就回到了今天晚上的奖项上。
“有了飞鸿奖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凌云奖应该不会再出这种笑话了吧?”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陈品河拿奖,还是刘特立拿奖。”
说话的人突然意识到陆严河也提名了今晚的最佳男主角呢,马上又找补一句:“当然,也可能是严河,严河的表演也是备受认可啊。”
陆严河笑着摆手,说:“我知道我自己没有戏啦,别Cue我。”
大家哈哈笑。
陆严河这样的态度,大方又不装,还是挺招人好感的。
提名即肯定了。
“小陆这样的心态真的值得很多人学习。”《楼上》的导演黄泵说,“反正值得我学习。”
陆严河连忙摇摇手,说:“不敢。”
今天晚上,何大仁也依然出席了。
之前,他在《Star!》采访中回应了关于拿奖的事情,其实说得很诚恳。
“当初拍摄《银河九曲》,我就已经很珍惜这个机会,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演男主角,至于说后面还有机会提名飞鸿奖,更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能不能拿奖,是不是阴差阳错地拿了这个奖,我不知道,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是,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想去为一些我改变不了的事情多思考,我只能够多想想我未来能够做什么,所以,无论如何,后面我都会继续好好演戏,争取得到观众们认可的奖。”
这样一番发言吗,已经把态度摆得很端正了。从目前暴光出来的消息来看,这个奖也不是他何大仁运作或者走后门走出来的,只能说他捡了个漏。所以,大家对何大仁的指摘也慢慢地降下热度。
其实,能够连续拿到飞鸿奖和凌云奖的提名,已经说明他在《银河九曲》中的表演肯定是好的,受认可的。
有的时候,没有到可以争那个奖的时候,就认真地用“提名及认可”来劝慰自己,这话也不无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一样的道理。
这一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跟飞鸿奖的提名名单只有一个差别,商永周掉了,多了一个去年票房拿了十八个亿的《西北追击》的程石砚,也是一个很有演技的实力派。不过,因为《西北追击》是一个很商业的动作片,给演员的内心表演空间不大。程石砚能拿到提名,跟商永周靠《加油吧,大明星》拿提名几乎是一个概念,拿奖的概率比陆严河还低。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对程石砚的尊重。
这位实力派演员演了二十多年的戏了,一步一个脚印演出来的成绩。
陆严河也是第一次见他。
程石砚和和气气地拍了拍陆严河的肩膀,说:“以后有机会一起演戏。”
“嗯,好。”陆严河马上点头,笑着说好。
程石砚其实不太需要奖项了。
怎么说呢,他几乎算是近五年来,国内最能扛票房的演员之一,位于第一梯队,而他的演技又早已形成口碑。如果不是因为他演的几乎全是商业大片,不是奖项的宠儿,以他的地位、资历和电影影响力,早就拿奖了。
某种程度上,陈品河是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是在市场的评估中,在扛票房这一块儿,还真不如程石砚。
刘特立也是。刘特立是演小人物演出彩,出了名的“市井派”。
在电影体系中,真正的“大片男一号”,刘特立的银幕形象是不合适的,而陈品河虽然合适,可他的票房成绩又比不过程石砚。
这就是陈梓妍为什么说陆严河要有意识地在后面给自己接商业大片了。
他们几个男演员都已经差不多登顶了,可各自的优劣势都很明显。顶级的文艺大片几乎不会找程石砚,而顶级的商业大片、尤其是大场面很多的大片,也几乎不会找陈品河和刘特立。这就是市场给他们不同演员的不同定位。
标签很重要。人当然都想撕掉标签,可对别人来说,仍然是按标签识人。尤其是在剧组码盘子的时候,有谁有机会可以那么深入地了解你?
认识更多的演员以后,陆严河越来越意识到陈梓妍很多时候的要求和想法,都是有她的理由的。
这天晚上,最佳女配角没有再给鲍珍珠,而是给了《扶桑》的杨佑佑,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听到杨佑佑的名字出来以后,陆严河心中马上咯噔了一下。《扶桑》他看过,杨佑佑演得是好,前者全靠本色出演,情绪爆发力十足,一看就很有天分,可是跟《楼上》的鲍珍珠比起来,那还是弱了很多的。
这是因为飞鸿奖给了鲍珍珠,所以凌云奖就没有再给她了吗?
陆严河突然一下就对自己的最佳男配角悬起了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拿到今天晚上的凌云奖了。
陆严河转头看向陈思琦。
陈思琦一眼就看出来了陆严河在想什么。
她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陆严河深吸一口气。
五分钟以后,最佳男配角的结果出来。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严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总算还是没有出意外。-
“今年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者,能跟严河形成竞争的完全没有,今年就是这个奖项的小年,而且,主要是严河在《三山》里这一场戏太出色了,也是罕见的靠一个配角带起了一部电影的案例。”
现场直播,特邀评论员陈妙就直言不讳地分析道。
“如果说上一个最佳女配角奖,杨佑佑因为《扶桑》堪比女主角的戏份去报女配角,占了戏份上的优势,那陆严河这个最佳男配角,就真的是实至名归了。不知道下一个如此有存在感的配角什么时候会出现。”
……
陆严河再一次获得最佳男配角,也让全场的掌声响起。
上台之后的陆严河,一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想说的上一次获奖的时候已经说完了。
“嗯,我很幸运,第一次提名凌云奖就拿奖了,谢谢评委们。”陆严河最后用这一句作为了自己的开场白,“尤其是今天思琦也陪我一起来参加颁奖典礼了,我还在担心,要是今天没有拿奖,那就不能在她面前嘚瑟了,谢谢凌云奖给了我嘚瑟的机会。”
陈思琦笑着看他。
其他人发出哄堂大笑,掌声连连。
陆严河深吸一口气,“做演员很幸福,因为我们的工作有数以百万计、千万计甚至上亿的观众看见,被看见就是一种幸运,一种幸福。做一个能够站上领奖台的演员也很幸福,因为这意味着被这个行业认可。当我们努力地、百分之一千地拿出我们的情感、经历和共情去把一个角色演绎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经历过那种忘我而难以自拔的时刻。这种时候,有人告诉你,做得好,真的备受鼓舞。谢谢大家,这段时间说了很多次谢谢,是因为我同时也得到了很多前辈老师们的鼓励,我发自内心地说出每一声谢谢,因为我知道是因为你们对年轻演员的厚爱,我才能拥有今天的这份幸运。”
陆严河鞠躬,拿着奖杯下台。-
这天晚上,李治百和颜良都难得没有工作,一起待在孜园桥的房子里看凌云奖的直播。
李治百听完陆严河的获奖感言,啧啧两声,说:“小陆这获奖感言的水平就是高,我觉得其他人都比不了。”
颜良笑着说:“他一直很会说话,这方面我怎么都想学呢,也学不到,还是要多读书。”
李治百说:“我说你最近怎么开始看那么多书呢?以前也没见你多爱上学。”
颜良叹了口气,说:“当时觉得我以后肯定是要做艺人的,读那么多书也没用,现在才发现这样的想法有多天真。”
李治百点头,“都是严河害的,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我们做年轻偶像的标准。”
颜良哈哈笑,说:“我们自己没水平就算了,还怪人家水平高。”
李治百两条腿伸长,啧了一声,说:“菜鸡都这样,只知道啄别人。”
两个人说说笑笑。-
凌云奖最佳男主角颁发的时候,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等着听是谁获奖。
包括陆严河和陈思琦也难免。
当颁奖人念出“刘特立”的名字时,陆严河几乎都可以听到全场每个人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为刘特立送上了掌声。
陆严河跟陈思琦说:“其实我之前还想过,要是凌云奖也把最佳男主角颁给何大仁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可能会有很多人直接说中国电影垮了吧。”陈思琦也直接说道。
陆严河笑了笑。
刘特立上台前,专门跟陈品河和何大仁都拥抱了一下。
他经过陆严河的时候,陆严河马上站了起来。
两个人抱了抱。
“祝贺刘老师!”陆严河向他道贺。
刘特立嘴上的笑容都收不起来。
最佳女主角则被《扶桑》的女主角于孟令拿了。
最让陆严河没有想到的,是最佳导演竟然被《白色珍珠》的导演于名江收入怀中。主要是因为这部电影毁誉参半,评价两极,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电影本身的价值导向。不过,该说不说,能够坚持把这样一个电影拍出来,于名江导演也确实很厉害了。
只是在陆严河的心中,还是王重更值得拿这个奖杯而已。
最大的意外是在最佳影片上。
《楼上》大爆冷门,拿下最佳影片,成为今天晚上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毕竟,今年算得上是艺术片大年,有《三山》《暮春》和《白色珍珠》这样在国际上都拿下大奖或者入围的片子,可凌云奖最佳影片竟然给了一部商业类型片。
不是说《楼上》不够好,而是《楼上》它的艺术感确实没有这几部艺术片高。这是业内都公认的。
“凌云奖这是大改风向还是怎么回事?”
“近二十年都没有一部商业类型片拿最佳影片的,今年是傅竹导演做评委会主席,他怎么会把最佳影片给《楼上》?”
“《暮春》竟然再一次没有拿奖。”
……
就和任何一个颁奖典礼结束后的情形一样,凌云奖的结果也引发了众多的议论。
当然,这一次掀起热议的话题不像飞鸿奖那么集中,比较分散。
到底是国内电影三大奖,影响力还是在的。
每一届奖项的归属,都意味着一些人的崛起或者封神,意味着一些格局要开始发生变化。
现在陆严河已经连续拿下飞鸿奖和凌云奖两个最佳男配角,就只差一个银河奖,就可以实现国内电影三大奖的最佳男配角大满贯了。
不过,银河奖的提名名单都还没有出来。
它一般是一月份出提名名单,二月份颁奖。
就看银河奖的评委们想不想让陆严河这么年纪轻轻地就实现男配的大满贯了。
拿了两座最佳男配角的奖杯,陆严河已经很知足,就算后面银河奖不给他,他也很满意了。
倒是《暮春》在飞鸿奖和凌云奖连续遇冷,让陆严河有点没想到。
明明《暮春》这部电影很好,取得的评价也很高,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都拿了银狮子,为什么在国内到现在一个奖都没有拿到?
陆严河实在疑惑,于是去问陈梓妍。
陈梓妍说:“还是评奖的导向型问题吧,毕竟这个片子在很多人眼中本质上还是个青春片,又是一个新人导演的处女作,那在很多评委的心中,这部电影已经取得了很高的荣誉了,不再需要去给它叠加这些荣誉了。”
陆严河大为不解,“这是什么道理,不应该就按照作品本身的质量去评价吗?”
“严河,在很多人眼中,一部影片的质量不仅仅是它本身的那段内容,任何一个作品都离不开它的附加的那些东西,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难道它在技艺上就一定是世界上最牛的画吗?可是它为什么是全世界最有名的画作?艺术品从来没有一个所谓的质量的标准,它就是心证,在大家心中,它位于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陆严河懵懵懂懂之间有点明白了陈梓妍所说的意思,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他知道,可能这又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理解,最后在某一天才会突然豁然开朗的事情了。
《暮春》不拿奖,刘毕戈心情有些低落。
国内三大电影奖项,只剩下最后一个银河奖。
按照目前的情况,《暮春》也很难获奖。
陆严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陆严河回学校,碰到苗月,专门问了一下。
苗月说:“他心情是有些不好,但现在已经在准备后面的新戏了,每天都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想这些事情,也挺好的。”
陆严河问:“那就好,我感觉他还是挺在意这几个奖的。”
“当然在意,拍的是华语片,当然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苗月说。
陆严河点头。
他问苗月:“那他后面要拍的这部电影,你参与剧本吗?”
“我不参与了,本身就是别人已经写好了一个剧本拿给他拍的,我参与进去也很奇怪。”苗月说,“而且,我还要改下一个剧本,就是那个要继续找你演的。”
陆严河笑了起来,“你这是以后准备做编剧了吗?”
“还没有想好,我反正要读研,不急着决定以后要从事什么职业,先边上学边看看吧。”苗月笑着说,“不过我开始写我的第三本长篇小说了,之前也跟琳玉和周木恺他们沟通过,看过我的稿子,也许以后有机会到《跳起来》杂志上进行连载。”
“是吗?那太好了。”陆严河说。
《暮春》这部电影上映以后,苗月也一跃成为了很受瞩目的新锐编剧。
她之前出版的两本小说,尤其是在江印出版社出版的新版《暮春》,销量也迎来了大幅的增长。
如果这个时候苗月把她的新作放到《跳起来》上连载,对《跳起来》来说当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
光是“苗月新作”四个字,就能够引起很多关注。
对任何一个平台都是这样,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内容、新的话题,才能够让它们始终保持在用户的眼中,而不是久而久之,许久没有登陆,然后被遗忘。
陆严河对苗月说:“谢谢。”
苗月问:“你后面是不是也要进组了?”
“对。”陆严河点头,“马上就要进组了,等考完我就去了。”
苗月点头,说:“你这拍戏的速度,真的可以说是劳模了,关键是你还在上学,很多时候都不能接戏,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一年下来,七八个月都在学校上学,为什么还能拍这么多的戏,很多演员一年拍一到两部戏都觉得累。”
“这跟我接的戏都只要拍大约一到两月有关,甚至更短。”陆严河说,“你像李治百他们,演一部大古装,五六个月就搭进去了,甚至更久,确实累。”
苗月:“好吧,那确实。”
“我听说现在越来越多的短剧了,一部剧就八集、十集,这也挺好,你有没有想过试试写电视剧?”陆严河问。
苗月说:“其实也有人来找过我,问我接不接电视剧剧本的创作,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也没有写过电视剧剧本,而且,我觉得我也写不了。写个电影剧本都要这么久呢,让我写电视剧剧本,我感觉得写到猴年马月才能写完。”
陆严河闻言,点了点头。苗月是典型的学院派,而且是一个对文字细节抠得很厉害的学院派。让她去写电视剧剧本,当然肯定不是不能写,但要改变很多的写作习惯,苗月现在本身对写剧本就还不是很熟悉,难上加难。
苗月问:“我听说,你是不准备读研了?”
“对,先不读了。”陆严河点头,“因为本身不打算走学术这条路,现在又是最需要时间的时候,我准备先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拍戏上,反正想读研,以后也有机会,三十岁能读,四十岁也能读。”
苗月:“这倒是。”
苗月又说:“你不想读研这件事,之前赵德钟教授还跟其他的老师吐槽过这事。”
“啊?”陆严河一愣,“为什么?吐槽我什么?”
“就说你还是要去做明星的,心沉不下来,研究生都不打算读。”苗月耸耸肩膀,“类似这样的话吧,也是很奇怪,我们学院除了你,也有很多其他的同学不打算读研,直接去工作的,为什么他偏偏说你啊。”
陆严河倒是大概知道原因。
之前刘桥专门做东,把他和赵德钟教授聚到一起,还专门主动提到,如果陆严河想读研,可以请赵德钟老师做研究生导师,当时陆严河很不喜欢刘桥这种做法,所以现场就婉拒了,还直接说自己暂时没有考虑读研。
估计就是那一次把赵德钟教授给得罪了吧。-
雪簌簌地下了起来。
陆严河从教室出来,看到下雪,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李治百和颜良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或者麻辣烫。
他在三人群中at了他们俩,问他们晚上有没有空。
结果,李治百晚上有直播,颜良也要录节目,两个人都要深夜才能结束。
颜良说:我这边结束估计都凌晨了。
陆严河只能遗憾地作罢。
大家都越来越忙,时间上也越来越难凑上。
正低头看着手机,打字回“好吧”两个字,忽然就跟前面一个人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