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相较,苏复只能说一句‘各有千秋’!”
“各有千秋。”呼谒单于轻声呢喃了一句,感慨道:“你看,这就是大周或者说汉人文明之瑰丽。”
“在汉文传入漠北之时,我们哪来言辞安慰自己,编织自己的千秋美梦?”
呼谒单于看着苏复,眼中没有威严与温情,有的只是清澈的理智。
“你说我漠北皇庭与大周‘各有千秋’,但潜意识里,已经说了我漠北皇庭在文化上不如大周,是吗?”
苏复依然带着初见老丈人时的拘谨。
正因为见识过大周高层之人的手段,尤其是萧立渊那谋算与决断,所以苏复才更对眼前这个命不久矣的呼谒单于,有着不可抑制的谨慎。
能在这种局势下,接手漠北皇庭这个烂摊子,能低下头于名义上臣服大周,这样的人,苏复不认为他有询问自己的必要。
“那啥,父汗,你想多了,我生长在大周,自然以大周的语言习惯来形容我心中所想。”
呼谒单于再笑,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自然的认为……我这个漠北皇庭的单于,能够明白你说的‘各有千秋’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懂了吗?”
苏复张了张嘴,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里话,但他本就以诡辩为长,但现在,在呼谒单于身前,他竟体会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若苏复真个认为两国‘各有千秋’,那又怎么会笃定呼谒单于懂得这四个字的含义呢?
呼谒单于没有纠结此处,而是继续开口道:“去年轻雪秘密前往大周,以及后面漠北使节团于大周所见所闻,我虽远在千里外,却也不是不曾听闻。”
“经由你手推行的暖炕,我漠北皇庭亦有,你那一首《望海潮》所描绘的大周江南之富庶,虽只有文字相与,但我仍觉繁华在前,伸手可及。”
呼谒单于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复杂涌起,问向苏复道:“你可有听闻我漠北皇庭何事?”
苏复张了张嘴,他来漠北皇庭之前,自认为已经了解过不少事,但此刻,在呼谒单于的目光前,说出随意一件与其上小事相关的“大事”,他却说不出口来。
去年大周亦有使节来到漠北皇庭,可却无一人传唱漠北皇庭之事。
那惠及无数穷苦百姓的“暖炕”,受益的可不止大周百姓。
那天下巨富所在的江南,连漠北皇庭的单于都心向往之,但这漠北皇庭……可有一地有此魅力,让苏复魂牵梦萦?
呼谒单于眼中的失落浮现,魁梧的身躯也慢慢塌陷下来。
“我与父汗三十二载努力,以为可一雪前耻,但每走一步,我们看见的都是绝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大周除了天意可胜,还有什么能够败它?”
呼谒单于双手撑住桌面,他希望,希望能从这个,他无数次深夜梦见的萧家人嘴里得到提示。
“苏复,你能告诉我吗?”
苏复沉默不言,现实的无力感在生命即将被燃尽的紧迫下,哪怕眼前这个唯有目光透露出苍老之意的男人,也撑不起他心中那片绝望的天。
苏复知道,呼谒单于不是在问他,他问的是他身后的人。
他问的是萧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