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干所揭示的所有关于江南府的问题,都不在明面上,不是正常人所能知晓的,苏复并没有选择去从那些看似最方便入手的角度切入江南事案,而是选择了人口买卖和田亩问题。
一来那些看似简单容易出结果的事,其实也是最容易误导饶,买卖军械和大周的管制技术,你能找到买家?找到了买家,他会认?他认了,那些出卖技术的人会认?
就算是认了,这放出来的是饵料还是猎物,苏复可没办法斟酌,这江南事案的关键,不在其它,就在于幕后那些人想要壮士断腕,只要不被连根拔起,他们是都能接受的。
但偏偏这一点,是苏复不能接受的,是萧立渊不能接受的!
慕容睿的思想好像受到了冲击,恍然与疑惑两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他想解释,但又没有办法。
整个江南,或者大周及其周边国,哪家的茶叶和丝绸价格不受江南世家的调控,虽然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进退有据,绝不引起朝廷的注意,但来个几次,那些普通老百姓们怎么能接受?
慕容睿是排查过自家的田产的,从十七年前的四千余亩,到如今整整四万一千三百五十二亩,翻了整整十倍不止,哪怕慕容睿自认为心善,只是收了些田契文书,这些地依旧在那些农户手中耕种,租子也给得合适,每次下村,无人不称赞他一声慕容大善人!
可慕容睿自己清楚,那都是掩饰罢了,只要朝廷稍有松懈,对他们这些世家的管控松懈一些,大周朝堂对各地的掌控力减弱,他们一定会露出伪善下的獠牙,将那些做着美梦的农户们榨个干净。
“这,这怎能算是侵占农户田亩,是他们自己想要赚更多银子的,是他们自愿借贷的,我,我已经够良善了,依旧让他们耕种着田亩,只需要,只需要一点点租子……。”
慕容睿的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因为他实在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无法拒绝家族田产增加时,内心的那种宽慰福
“呀,怎么不继续了?”苏复嗤笑一声,前世的金融经历不是白搭的,资产无限制流通的后果,就是绝大多数人都沦为无产阶级,成为资本的奴隶。
的确,在现在的江南府百姓眼中,如慕容睿这般“善待”的主家,的确当得上一句“大善人”,可这是有人蒙骗于他们,在他们浅显的认知中让他们对剥削自己的人心存感激。
典型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怎,怎到了我们这,就成了一种大罪呢?”
苏复不想搬出前世那一套无产阶级理论来教一个封建思想的大家长,现在的大周,远还不是适用于那一套规则的时候。
“往日不算罪,因为就连朝廷也拿不出哪条律法了来治你们的罪,顶多就是让你们出点血,但这事偏偏和匡大饶死沾上了干系,而现在的大周还没开始衰败,所以你怎么能无罪呢?”
慕容睿嘴唇哆嗦了几下,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治国安能如此?岂能无律而纠?”
苏复看着慕容睿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事朝廷能和你们掰扯下,大事你们还想要论理?朝廷的兵锋就是理,朝堂中政事堂和陛下心之所向便是光明的方向,现在江南府,违理且走入黑暗,朝廷出手拨乱反正不是应有之义?”
慕容睿还想机辩,但看着眼前威势渐盛的苏复,他仿佛看到了其身后站着的那八个人影,眼前的苏复不管如何,就是启明皇帝与政事堂七位大公的代言人,他的意志就代表了大周朝廷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