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丞相,这事是不是不用如此着急?”宁远是不应该说这话的,但江南府就是一个雷,一个将皇帝和萧立渊拉入死地的雷。
在萧立渊以前有意的避让下,大周七府二十八郡,只有江南府四郡在启明皇帝的完全掌控下,可是现在,在启明皇帝的掌控下,江南府出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先不说其对启明皇帝声明的影响,单单一个江南府的上供问题,就足以废了皇权的源头水。
这年头,没有钱,连出门都难,更何况于进行权力斗争。
所以因为江南府的重要性,启明皇帝一定要保证自己的主导权,哪怕是丢点颜面,而这,势必与以萧立渊为首的政事堂产生巨大的冲突。
想到这,宁远看了一眼宗敏才,见他微微摇头,宁远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
萧立渊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这话,我就当没听过,宁公公,希望你牢记你的职责。”萧立渊站起身,拿上侍者已经写好的制令,然后拿出政事堂的印章,盖了上去。
宁远面色一白,不敢再言,他丝毫不怀疑萧立渊的胆魄。
“走吧,我们一同去见见陛下。”
萧立渊走到那颗孤立的人头旁,脑海中浮现在匡天干前往江南府上任的前一天晚上,与他之间的交谈。
“天干,此去江南,路途艰辛,诡波暗涌,陛下虽有手段,却缺经验,江南一地,集天下三斗之财,百姓安居乐业之下,氏族宗亲错综复杂,一切调查,望你以自身安全为重,待展意而冠,我亲自为他说一门亲事。”
萧立渊眼皮垂下,伸手将那一颗人头拎起,心中不无悲切地喃语道:“展意只差一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呢,可惜,我的承诺,却再也无法实现了!”
政事堂到御书房的路并不算远,这也是当初为了方便政事堂和皇帝沟通政事所特意设立的,但现在,这么近的路,却好像越走越远,萧立渊的坚定,将原本就已经割裂的皇权和相权,推向更远的地方。
御书房内,启明皇帝端坐在桌后,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他不可能说服萧立渊,连奢望都不敢想,但为了双方的体面,他还是派宁远去了。
他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奇迹,直到几道拉长的影子先一步地走入,启明皇帝才闭目喟叹。
等他再睁眼之时,已经变成了往日那个英武锐利的启明皇帝。
“臣等叩见陛下。”
萧立渊一手制令,上面深红的政事堂令已经印上;一手提着人头,那有些失去水分而显得萎缩的脸,透露出一种坚定。
启明皇帝抬头,看向萧立渊,那抹坚定与萧立渊此刻的表情重合。
“免礼吧,好好说说吧,匡天干的事!”
萧立渊并没有开口,王浦犹豫了一下,便将刚才姚清远所说之事,一字不差的予以叙述,然后再将政事堂的决定予以说明。
待王浦说完后,萧立渊抬起左手,将制令上呈。
“陛下,制令在此,请批复。”
大周建制的军队,除了逐北军,御林军外,所有军符都为政事堂和皇帝分开掌管,想要调动那些军队,必须要政事堂和皇帝合令。
又或者……合不了意,将那支杀神军队调离边境。
启明皇帝满脸涨红,不知是为匡天干的遭遇,江南府的大胆而愤怒还是对萧立渊的逼迫而愤怒。
“不能温和?”
“政事堂没有让南斗军和逐浪军进入江南府,就已经很温和了!”
“但,淮南军调去漠北,是不是惩罚太过,江南水乡之人入漠北,恐有水土不服。”
在古代,水土不服可不算是小事,轻者拉十天半月的肚子,严重的指不定就客死他乡了,虽然军队中的人,都为身体强壮之人,身死虽难,但半废是肯定的。
可即使这样,萧立渊还让淮南军在前线轮换,一旦,一旦江南的变动引起漠北皇庭的异动,那十万淮南军,就是送上门的菜!
所以启明皇帝才会说,是不是惩罚太过。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以匡天干之智,不可能会避开淮南军,但现在匡天干身死,全家即灭,那淮南军的护土安邦之责,尽到了哪里?”
“可,可那也只是个别!”启明皇帝还打算争取。
“少爷兵,死了又何妨,我要看看江南那些世家,敢不敢声言!”
“萧丞相,你!”启明皇帝面色难看,但却已无话说。
一个三品大员,府监御史遇刺身亡,淮南军说没有参与,鬼都不信,不管是直接参与还是袖手旁观,都注定了淮南军的不堪大用。
而少爷兵这个词可不是什么新词,淮南军的选兵机制还有历年来的军演表现,都将“少爷兵”这三个字牢牢框在了淮南军的头上。
现在的大周不是一言堂,他周宸青哪怕身为皇帝,也得顺应规则。
而萧立渊所行之事,哪怕有些许激进,但也在规则之内,他无从反驳。
“只盼萧丞相不要后悔。”
萧立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陛下,臣为淮南军留下那么长的时间,就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后悔,兵部所存花名册,我会交予逐北军查验。”
“臣一向不后悔,只恨自己当初心善,没有如太叔都御史所言,为何不杀一个干净!”
启明皇帝没有回答,他不想面对萧立渊咄咄逼人的攻势,现在的萧立渊已经有点失去了理智,因为他那个寄予厚望的学生。
玉玺的沾着血色的印泥,盖在那三份制令之上,宁远从后面搬出三个写有淮南军,定南军,逐浪军字样的箱子,然后将其打开,从三个箱子里各取出1/4块形状各异的金属令牌。
“虎符在此,萧丞相可满意?”
萧立渊低眉收下。
“只愿匡天干御史满意,那死去的一百一十二人满意,那江南府中,无数无辜的百姓满意!”
启明皇帝没有回答,但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知道,江南府或许真的保不住了。
良久后,长出一口气的启明皇帝缓缓坐下。
“江南一案,可有人选?”“萧丞相,这事是不是不用如此着急?”宁远是不应该说这话的,但江南府就是一个雷,一个将皇帝和萧立渊拉入死地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