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原本还想推辞,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张家人其实已经对朱家皇帝不再信任,自己一把年纪了,了此余生就好,何必再去趟官场这种浑水。
他二哥劝道:“朱家皇帝也不都是糊涂蛋,当今皇帝似有振兴之心,毕竟咱家是在他手里平反的,等于受了他的恩惠,你若推辞,就是落了他的面子,也枉费了申用懋的一番苦心,再说,今后家里的后辈也需要有人照顾,我们堂堂张家,不能永远一蹶不振。”
一句话,张家不能一蹶不振,家中后辈需要照顾,这都是责任,作为张家现在的顶梁柱,他还能怎么选择?
皇帝在圣旨之外另有一封密信给他,信中交待:因他年事已高,不必长途跋涉去京师谢恩,可直接去湖南赴任,他的巡抚随从可以自己招募,巡抚卫队到长沙后再配齐。
皇帝给他的任务是,参照大明朝廷对地方官员的考核内容,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他的作为了。
皇帝平平淡淡的几句话,激起了张懋修那颗冷却多年的雄心,张家人骄傲的基因仿佛被激活。
哼!让朝野上下再看看咱张家人的能耐!
张懋修看了看二哥:“二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长沙吧。”
“不了,我这身子骨自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就留在家里看家吧,要是哪天走了,也不用客死他乡,真到了那时,你也不用回来了,三弟,好好干,让天下人看看咱张家人的作为,哥哥我到了下面,见了父亲母亲、大哥四弟,也能跟他们说,咱张家没有孬种!”
老哥俩抱头痛哭,哥俩共患难几十年,感情不是一般深厚,万历五年,张嗣修高中榜眼,万历八年,张懋修和大哥张敬修都考中进士,张懋修还中了状元,张家兄弟彼时意气风发、豪气万丈,可好景不长,两年后张居正去世,随后张家被彻底打倒,掉落深渊。
这种大起大落,磨炼了两人的心性,人世间的纷繁复杂早已看透,更为珍惜相依为命的亲人。
想到自己和三哥此次分别,似乎是永别了,张懋修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按说进入官场政坛的人心肠很硬,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他们兄弟俩不一样,共患难、相依存的亲兄弟,而且离开官场已经四十多年了。
但进入官场就必须有所取舍,这个观念张懋修兄弟俩二十多岁时就懂了。
张懋修去湖南赴任了,他不是孤身上任,而是带了一个儿子、两个侄子、三个孙子辈,组成了一个家族团。
此时的张懋修已经不再顾忌那些小节,他知道,只要他在湖南能做出让皇帝满意的成绩,皇帝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要想做出成绩,就需要下面有一批得力的人手,试问还有比自家人更得力的人手吗?
皇帝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反而是欢迎的,至少张家人不会搞贪腐,而且张家人家学渊源,能力都不错,这样的官员还不好吗?
至于张家人为什么不搞贪腐,因为他们必须要脸面,如果张家人因为贪腐出事了,那张居正留下的政治遗产全部泡汤,张家的名声就臭了,这个成本实在太高,张家人输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