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躺在软榻上,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在清风山上时,那种指点江山得意气风发。只剩下满脸灰败,双眼无神的盯着房顶。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在清风山上做客,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赶上了这等倒霉之事。
要怪便要怪那王道人太过好色,怎的好好吃酒,便要下山劫个婆娘。要怪便要怪那刘高的婆娘,哪里不好过,偏偏要从清风山下过。要怪便要怪那些清风山的喽啰不济事,怎么能让那婆娘的下人跑了呢?要怪便要怪…………
“直娘贼!老爷那日便应和武松一起下山!”
宋江心中想着这几日的遭遇,最终也不过化作心底的一声怒骂。
宋江想到,如若那日自己与武松一样,不管不顾的下山而去,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怪只怪自己太过贪心!
想到这里,宋江烦闷的扭了扭身子,顿时身下传来一股钻心疼痛,宋江瞬间浑身冷汗淋漓。
宋江不敢动了,等了一会儿,疼痛感稍稍好了一些,宋江才敢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同时心中也是万幸。
万幸自己被押送来了清风寨,正巧与花荣相遇,才得活了性命。否则,自己可能真的会被刘高那厮活活打死。
宋江便这样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会儿埋怨王道人,一会儿埋怨武松,一会儿埋怨自己,一会儿埋怨刘高……,半梦半醒间,宋江也不知道这事应该怪哪个了。
直到门外传来响动,才把宋江从浑噩中惊醒过来。扭头看向门边,只见花荣正亲自捧着一只瓷碗,小心的走了进来。
见进来的是花荣,宋江紧忙的挣扎起身,不过却被花荣忙声制止。
“哥哥,莫动……”
花荣快步走到宋江榻前,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瓷碗,放到一旁的案子上。随后才轻手轻脚的扶着宋江微微起身,将身子慢慢靠在床头。
“哥哥好些了么?刘高那厮好是狠毒!竟叫哥哥受此之苦!”
见宋江脸色灰白,刚刚一通折腾,此时便已痛的满头大汗,花荣不由心痛,低声喝骂道。
宋江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虚弱的道。
“愚兄这条命,如若不是花贤弟,恐怕早已丢在了那黑牢之中了。”
“哥哥这是甚话!花荣只恨自己去的晚了,平白叫哥哥吃了皮肉之苦!”
“哎!……”
听了花荣的话,宋江无奈的叹了口气,艰难的摇摇头,道。
“愚兄也是命歹,只是被那清风山王道人请去山上做客,哪里想到稀里糊涂的便被捉拿住了。要说刘高那厮夫妇也是着实可恶,根本容不得我解释,便是一顿毒打。我本待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阎婆昔事发,因此只说郓城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礼,要把我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顷刻便是一刀一剐。不得贤弟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分辨不得。”
想到刘高那公母两个,是非不分,只想一力置自己于死地的架势,宋江也是一脸后怕。
想想自己,大名鼎鼎的郓城宋押司,以往都是自己,心一偏,随便动动笔头,便能做些诬陷嫁祸之事。却不想,如今报应在自己身上,那滋味,是真的叫人绝望无助。
花荣见宋江如此落寞,心中也不好受,轻声劝诫道。
“哥哥休要理会那厮,那厮本就是个滥贪贼禽兽!自从他到任以来,便多行不仁之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小弟每每被这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穷酸饿醋。如今兄长既已被救了出来,便安心修养,量那厮也不敢再来理会!”
宋江乃是刀笔小吏出身,最是熟知官场上那些弯弯绕。他可不想花荣想法如此简单。听了花荣的话,急忙摇了摇头,道。
“贤弟此言差矣!愚兄虽然仗着你的豪势,被救了出来,不过凡事都要三思。自古道:‘吃饭防噎,行路防跌。’刘高那厮被你公然夺了人来,急使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肯善罢甘休,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不若我先去寨外暂避一时,你也好和他白赖,这样你和他,不过只是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便是打到府衙,也不过小事。可是如若我再次被他拿住,你便和他分辨不清了。”
“这……”
听了宋江的话,花荣也是一脸的诧异。
说实话,他前去刘高寨中救宋江,也是凭着一腔怒火,倒是没想到这许多。此时听了宋江的分析,花荣感觉确有道理,不由点了点头,道。
“小弟行事只是一时之勇,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是……”
花荣说着,看了看卧床不起,面色虚弱的宋江,继续说道。
“兄长如今重伤了,恐怕走不动啊。”
身上时刻传来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宋江,不过此时为了活命,宋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疼痛。努力的挣扎了一下,宋江咬了咬牙,道。
“无妨!此事不宜耽搁,你与我准备些酒肉,我便是爬,也要爬到山下去。”
“好吧!”
花荣见宋江发了狠,也只得点头应是。随后吩咐手下军汉准备酒肉,自己则端起桌子上的瓷碗,递到宋江嘴边,道。
“兄长先将这碗汤药喝了,随后小弟派人将兄长护送出寨。”
宋江点点头,接过汤碗,慢慢喝了起来。
便在此时,一个把守寨门的寨兵,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
“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前来拜访花知寨,如今正在前厅相候。”
“哐当”
宋江听到寨兵的禀报,脸色大变,手中的药碗一下掉到了地上,一碗汤碗,撒了满地。
宋江则是对此毫不在意,一把抓住花荣的衣袖,急声道。
“兄弟,晚了,晚了……。这都监定是来拿你我的,这可如何是好?……”
花荣只是皱了皱眉头,拍了拍宋江因为害怕,紧抓着自己衣袖,而有些颤抖的手,笑了笑,轻声安慰道。
“兄长放心,这都监黄信与小弟是生死相依的义气兄弟,他来定不会为难小弟的。待小弟前去探探他的虚实,兄长放心,小弟便是舍着弃了这道官诰,也定保兄长周全!”
花荣听到来的是黄信,倒不像宋江那么紧张。毕竟在当初攻打二龙山时,自己与黄信,秦明两个携手战斗过。花荣知道黄信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
不过宋江可没有花荣这么乐观,他听到花荣说这黄信是自己的义气兄弟,不由的苦笑摇头道。
“义气兄弟?甚的义气兄弟!为了自己的仕途,哪里有什么义…………”
宋江嘴里嘟囔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忙止住了话头,随后脸色一变,偷眼望向花荣。
他刚刚有些激动了,险些把心里话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