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相比众生道,来。
然而却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们二人的关系竟然已经达到了这般密不可分的程度。
从他们其中一人坐到仙主这个位置上起,他们便已经被这仙界,这众生缠绕在了一起。
坐在仙主之位上的看似只有贺兰绪一人,但实则,他们一同牵扯着众生的因果,若仙主之位上能够坐下两人,他二人必定是同坐高台。
然而仙主之位只有一个,仙界的信仰也只能凝聚在一个人身上,在世人眼中,贺兰绪是当时那个时代,最有可能成神的人,云清如也这么认为,所以,对于贺兰绪坐在仙主这个位置上,她也曾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或许,就是在那时候,她已经不将他当做众生的一员了,他是必定要成神的人,而他成神之后呢,便是自己,那时候只要他朝自己伸出手,他们便可共坐神位。
她曾有一段时间,都这么认为着,没有丝毫动摇,然而却不知在何时,她又回过头来,看着她与贺兰绪经历过的那些重重事情,开始反问自己,若到了那时候,贺兰绪真能朝自己伸出手吗?
贺兰绪是怎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她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事,他帮她,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拽紧自己的资源,他知道如何才能够获得他人的支持,如何为他们这些仙界高阶修士带来利益。
他巧舌如簧,牵扯着一切利益的因果源头,将圆滑藏在他的面容之下,显得那般高洁神圣,天人之姿。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又该以如何一副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
当初他与自己为掌管冥界开了先路,那是利用,也是合作。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她说了,所有坐上仙主之位的人,都是为了这个仙界,也是为了自己。
每个人都有私心,但她应该是不同的……
她的众生道与他的因果道,本是不可分离的,他二人的因果早已紧紧缠绕,然而……她不禁又想,这解开一切的丝线,还在贺兰绪手上,只要他将那丝线扯断,所谓因果,又与众生有何干系。
因果从来存在,贺兰绪不过是将这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他若要将这一切都收回,有些东西也不过是回到暗处。
所以,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合作者?还是非她不可?
当云清如发现自己这种这种想法时,自己都愣了愣。确实,贺兰绪对于她而言,已是不同之人,相比辛鹊和紫奕都不同的一个人。
但他不可能超脱于她,最多,只能他们二人一同站在这众生顶端。
下一次,在贺兰绪的兰萦山下,云清如与他共同商议着别的事。
贺兰绪将一份名单放在她面前,道:“那冥界的阎王就这么几位,定好了。”
这件事他们已经准备了好些年了,不过还尚未与仙界的其他仙尊商议。这些名额都是贺兰绪定下的,她也不知贺兰绪为何选了这些人,不过,想必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只要不是滥用职权危害仙界,她也都由着他了。
当云清如点过头后,便道:“乾衍,我今日想同你论一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贺兰绪便道:“怎么说?”
云清如道:“世界人与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其中因果更是难解,你可能看到这些因果?”
贺兰绪摇头,“世间因果牵连万物,但人之性情多变,若要以情谊二字来定因果,实在不易,不过,最常来说,关系越是亲密之人,之间的因果缠绕也会越多,其中,友人,情爱,亲属,师长,缠绕最为密切。”
众生也由此组成……
云清如心里很明白,然而她眼前这个人,似乎四者都不是很多,他操弄着别人的因果,身上却没有什么因情而散发光芒的因果线。
“贺兰绪,那像你也算是世间少有的无牵无挂之人,你的因果又缠绕在何处?”
“我修此道,看似是入因果,但更在因果之外,我缠绕的因果,便是整个仙界的因果。”
云清如张了张唇,正要开口说什么,下一秒,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侧目看了他一眼。
她修众生道,到最后一人可代表众生,便是大成,而贺兰绪,这是要直接修成因果本身?
“清如,我修此道能修到如今的境界,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我与其他修因果之道的人,修行方法不同。”
“他们都尽力去顺从因果,逃避因果,只有你利用了因果?”
“不错。”贺兰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那杯中素叶轻浮,“什么因果该碰,什么因果不该碰,这些都是很讲究的,就好像你,清重仙尊。”
清重瞧着他的眼神,不由也轻笑了一下,“的确如此,有些东西虽然都包含在大道之内,却不是都碰得的,不过乾衍仙尊不打算延续自己的因果吗?”
贺兰绪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你问这话,倒不如问你自己,怎么不留一个自己的后嗣,做那真正的‘众生’。”
“众生之间也讲究阶级,我为众生,也在众生之上,后嗣的存在是不要紧的,他不会扰乱任何东西,要紧的是,他那生父,必然会扰乱这众生修行。”
贺兰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罢了,清如,你别总是如此理性看待这些事,何为扰乱呢?其实说起来,就是这个仙界,都没配得上你的人,你也看不上那些操弄权术之辈。”
“你也是操弄权术之辈。”清重笑道。
“我这不是没威胁到你的利益吗?甚至,我们两想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不错,他们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贺兰绪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也不是,但至少,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故而,若是他,就能同她相配。
“那你呢?”清重又道,“当初仙界有关你的传闻可不少,各家小姐,各方仙子,可都是对你青睐有加,不也不见得你瞧上?”
说起这件事,贺兰绪也不避讳,反而笑道:“当一个人优秀了,自然万众瞩目,更何况,我各个方面都很瞩目,不过儿女情长终是小道,世间因果已经够乱了,我可不想自己身上的因果理不清。”
“难道不是因为,你从前是做和尚的?所以忌讳女色吗?”清重道。
“……”
贺兰绪沉默了一下,道:“不是这样的。”
他就是忌讳。云清如很清楚。不过他到底是因为幼时那一点经历而被影响,还是因大道关系被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她也明白了,这位万古以来的第一天才,仙主乾衍,终究还是只能看到他自己。
一开始云清如并不知自己会有心魔,以她的性子,有些话,自然不会去对贺兰绪说,她只是一遍遍回想两人从前的相处,一同做出的大业。
她二人至少也是密切的友人,但最终还是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而当她发现此事已成心魔时,贺兰绪正值闭关,他说他见到了成神的机遇,将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她与仙界的其他仙尊。
对于他找到成神这个机遇的事,云清如没有告诉任何人。
然而这时,她却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心魔。她为何要将他看的如此重要?
贺兰绪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们从前都是平平无奇之人,她清重揽月仙,也是从泥泞里爬出来的,而他乾衍更就是那泥泞……
她好似又回到几千年前在云家的日子,她在一座寂寥的小院中,听着外面同龄人的嬉笑声,其他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过去。
她们住的地方很偏僻,很少有人来,她时常听见了动静,便会爬上墙角,偷偷望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
她从不会与那些人打招呼,也不想叫他们发现自己,她只是喜欢这么看着他们走过去罢了。
然而这次,在墙角上的她,头一次希望有人能够发现自己,但很快她又为这种情绪恐惧起来。
贺兰绪本也应该是个过路人,这种情绪让她在围墙之中不安。
一个人在高处待久了,无常不觉得寂寞,然而几千年来所秉信的理念告诉着她,这没什么要紧的,她便将这种情绪也放了下来,寻找另一种解决方法。
刚好这时候贺兰绪在闭关,她也可以好好处理自己的心魔,她并非没有渡过心魔劫,只要平心静气,斩其根源……
只是,她已经是仙尊了。
她也是有成神资格的。
从前仙尊们都说,仙界历史上从来不缺乏天才,这个时代可奇怪,出了他们两个天才中的天才。
既然是他们二人,为何就不能是他们互相扶持,互相成就?
最后结局,是否如她所想,她却不能去赌,但她愿意去赌的那一刻,心魔也在那一刻根深蒂固……
所以,她忽然想通了。
互相成就,又为何一定是要靠合作?他们一起走到这一步,合作已经够了,她自身就是能够成神的人,为何要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她也看到了……她成神的机遇,她从未有过情劫,但若能斩仙尊情劫,她又是一轮新生……
这时候,云清如在墙角抬眼,忽然见到了那些围墙。
她身处围墙的一座小院中,贺兰绪,也不过是在围墙伫立形成的一条过道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