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来,依靠屠杀和劫掠鼓舞起来的士气,迅速衰退。几天前成功拿下回纥汗庭的兴奋,也被连续两次打击,消解得七七八八。
天气最终还是冷了下来,距离开春至少还有两个月时间,继续追着婆润在草原上兜圈子,却连对方怎么“飞走”的都不知道,突厥将士们真的提不起任何精神头。
“通知将士们安营扎寨,今天不继续追了。明天和后天,也不继续。大伙儿就在小沙南岸休整两日,养精蓄锐,然后去荡平了二百里外的那个回纥别部。老子不信,十六部回纥,个个都能飞天遁地!”不愧为当世枭雄,车鼻可汗迅速察觉到了麾下狼骑的士气低糜,迅速拿出了应对之策。
中原有句俗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婆润能带着他麾下的瀚海唐军消失,十六支回纥别部却不可能带着牛羊粮食,一起消失不见。将各回纥别部都杀得血流成河,婆润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根基。而抢劫和杀戮,向来是鼓舞狼骑士气的不二法门。
“得令!”
“遵命!”
“大汗英明!”
……
欢呼声轰然而起,原本已经如霜打了的茄子般的将领们,顿时来了精神头,一双双眼睛冒出咄咄光芒。
“大汗,我麾下的一个契丹马奴,刚才汇报说,他能猜到婆润带着麾下将士去了哪里。”没等欢呼声平息,伯克达利的汇报声,却忽然响了起来,与周围的热闹环境格格不入。
讲经人欧麦尔的眉头迅速骤紧,随即,又迅速松开,转过头,用两只灰绿色的眼睛看着伯克达利,身体微微前倾,做认真求教状。
大萨满邸兀眉头微微上挑,也迅速将身体转向伯克达利,目光里充满了鼓励。
“契丹马奴,他不是为了讨好你,信口胡说吧?咱们的斥候已经搜遍了周围五里,根本没看到任何马蹄印和马粪。”车鼻可汗则将信将疑,皱着眉头询问。
“没有找到马蹄印儿,是因为回纥人从冰面上逃了。而马粪可以用粪兜接住,避免落在地上。”伯克达利显然已经做过了一番验证,非常肯定地回答。“契丹人那边河流多,冬天也比这边暖和。那个马奴出自契丹日连部,他家乡就紧邻着一条大河。据他汇报,冬天时把高车卸掉车轮,用两片木头取代,就可以让牲口拉着车在冰面上走,远比走在平地上迅速。”
“你是说冰车?”欧麦尔的眼睛立刻开始发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伯克达利对面,连声催促,“那个马奴在哪?把他带来见我?冰车的确可以在冰面上拉着走,但马蹄印呢,马蹄印怎么可能不留下来?”
“马奴是我的私奴!”伯克达利毫不客气抬起手,将讲经人欧麦尔拨拉到一旁,然后继续向车鼻可汗汇报,“我刚才派人试过了,满载粮食的辎重车,卸掉轮子,钉上两块硬木板,用马拉着在冰面上走,最开始会稍微费些力气,只要动起来,就越来越轻松。”
他虽然是领兵大将,如果放在两个月之前,对讲经人欧麦尔如此不礼貌,车鼻可汗肯定也要出言斥责一番,甚至会逼着他向讲经人欧麦尔当众道歉。而今天,车鼻可汗却果断无视了他对讲经人欧麦尔的粗鲁动作,皱了皱眉头,继续询问,“人和马都不会摔跟头么,我记得前天夜里你带兵穿过白马湖去袭击敌军,弟兄们摔伤了将近两成。”
伯克达利示威般看了讲经人欧麦尔一眼,然后继续回应,“启禀大汗,属下的马奴说,把鞋底裹上一层白茅,走在冰上就不会摔跟头。属下刚才试过了,这办法的确好用。白茅上有很多小刺,只要不变湿,就可以防止打滑。马蹄裹上白茅之后,效果也是一样。而白茅在冰面上变湿之后,再裹上一层干的,就行了。”
“嗯——”车鼻可汗迅速将目光看向已经被夜色笼罩的河面,低声沉吟。
金微山下的冬天,远比小沙河这边寒冷。突厥人虽然不会用雪橇,小时候却都玩过用木板做成了冰车。按照冰车的道理去推测,伯克达利的说法,丝毫不难理解。
只是,先前众人搜肠刮肚想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却谁也没想到过,瀚海唐军会把马车改成冰车,将人脚和马蹄包裹上白茅,沿着冰面“溜之大吉。”
“马蹄印呢,即便是包裹了白茅,冰上也该留下马蹄印吧,为何冰上没有发现任何马蹄印?”讲经人欧麦尔却仍旧不相信唐军采取了如此简单的办法就骗过了自己的眼睛,红着脸继续刨根究底。/
“马蹄包裹了白茅之后,在冰上原本就留不下多深的印记。而冰面却会自己恢复。天越暖和,恢复得越快。凡是用心留意过冰面的人,都知道这个情况。”伯克达利又看了他一眼,回答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