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夜色漆黑如墨。
姜简、婆润和杜七艺等人,带着十三名来自不同别部的少年特勤,悄悄地出现在了回纥王庭附近。
包括婆润的侍卫在内,两千六百余名骑兵,则黑压压地跟在了少年们的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兴奋与迷茫交织。
兴奋的是,目的地近在咫尺。而敌军到现在为止,都没任何察觉。接下来,只要婆润一声令下,大伙就能策马抡刀前冲,一举锁定胜局。
迷茫的是,大伙接下来进攻的,乃是曾经发誓要守卫的回纥王庭!这一次冲进去,将来就永远不能回头。
“婆润,你跟他们,说一下,如果后悔了,现在退出,不怪!”姜简忽然拉住坐骑,用半生不熟的突厥语,对婆润说道。
周围的少年特勤们,顿时一个个全都涨红了脸,手按刀柄,对他怒目而视。
大伙前来帮助婆润的动机,彼此心照不宣。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公开劝他们退出,却是极大的羞辱。如果不是大战在即,有几个少年特勤真的想拔出刀来,用姜简用脖颈里的血,来扞卫自己的尊严。
“各位兄弟,我师兄也是一片好心。毕竟,端掉了王庭之后,乌纥肯定会发疯。”婆润好歹也是韩华的关门弟子,岂能猜不出姜简在故意激将?果断抢在众少年特勤们发作之前,笑着打起了圆场。
然而,不待众人脸上的怒气消散,他却又用回纥语快速补充,“我只问一次,前路凶险,各位愿不愿意跟我一道,为咱们回纥人搏一条光明的出路?三十个呼吸时间,我闭上眼睛,你们当中无论谁走,我都看不见!”
说罢,抬手将护面甲合拢,顺势闭上了双眼,缓缓吸气吐气。
“你……”众少年特勤们再度火冒三丈,随即,以目互视。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迟疑和挣扎,然而,却谁也不愿意带头转身离去。
“近卫左旅,整队,检查战马、套索和铁爪!”姜简故意不看众少年特勤,在婆润闭上眼睛默默计算呼吸次数的时间里,做临战前的最后准备。
“是!”婆润的近卫旅率阿斯兰低声答应,随即,将麾下的弟兄尽数拉到了姜简身后。一百个人,三百匹马,每一匹没人乘坐的战马背上,都驮着一卷粗大的麻绳。麻绳末端,则是一个巨大的铁爪。
回纥王庭没有城墙,营地外围是两层一人高,木头打造,下端插进泥土里的鹿砦。鹿砦的顶部削得很尖,可以威慑战马,令其无法跨越而入。鹿砦后每隔五十余步,还有数座高耸的箭楼,也是由实木打造,弓箭手站在里边,可以射杀任意方向的敌军。
因为乌纥将其麾下主力全都带去“平叛”的缘故,留守在王庭的兵力十分单薄。而受大唐的庇护所赐,回纥王庭已经有二十多年,没遭到过敌军的直接进攻。是以,奉乌纥之命留守王庭的将士们,早早地就进入了梦乡。包括箭楼中当值的弓箭手,一个个也都抱着兵器,背靠的箭楼的木头墙壁,鼾声如雷。
姜简带人在距离鹿砦两百步远位置整队,不可能不发出声响。然而,睡梦中的守军,大多数却只是不安地翻了个身,就将声响彻底忽略。少数几个“觉浅”的老卒,挣扎地站起身,向鹿砦外看了几眼,除了黑漆漆的夜幕之外,却什么都没看见。
三十个呼吸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呼——”当婆润吐着长气睁开了双眼,带着几分忐忑扭头四顾,十三位少年特勤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