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他一边讲述。姜简、姜蓉、胡子曰、杜七艺、阿茹等人，则一边听，一边与先前从戈契希尔匪帮那里得到了密信内容，互相对照，很快，就弄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唐瀚海都护府兼回纥十八部的可汗吐迷度，极有可能，是中了某种慢性毒物而死。在临死之前，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对自己不忠。然而，他却无法确定，不忠的人是一个，还是一群，=。所以，为了保住自家唯一儿子的性命，才在遗嘱上留了个活扣。

无论不忠的人是乌纥，还是乌纥、俱罗勃等许多人，吐迷度知道，婆润都保不住可汗位置。而与其让婆润像自己一样，在可汗的位置上，被人谋杀，还不如让俱罗勃将婆润从可汗位置上推下去。

以他对自家弟弟俱罗勃的了解，此人夺取了可汗之位后，有可能会留婆润一条小命。如果按照他的遗嘱，将婆润送去长安读书，将来婆润成年之后，就可以通过向大唐皇帝喊冤的方式，夺回汗位。

即便俱罗勃不肯送婆润去长安，随着时间推移，对婆润的看管也会松懈。届时，婆润自己也能寻到机会，逃到燕然都护府，向大唐朝廷请求庇护。那样，即便无法成功夺回汗位，也能在大唐的支持下，保住性命，拿回一部分权力。

此外，给了俱罗勃取代婆润的机会，瀚海都护府内其他窥探可汗之位的人，如乌纥，就难免会受到俱罗勃的牵制。万一他们彼此不服，婆润反而有机会将汗位坐稳。

不得不说，这位在危急关头接掌回纥十八部汗位，并且通过大唐支持，带领回纥十八部走向繁荣的吐迷度可汗，老谋深算。即便在垂死之际，也给身边的敌人，挖了一个大坑。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乌纥竟然早就勾结了车鼻可汗，并且从对方那里讨来了援军。而他的弟弟俱罗勃，性子又如此软弱，被乌纥狐假虎威一吓，就乖乖地将汗位交到了对方手上。

至于乌娅舍命救助婆润，则属于意外中的意外了。恐怕吐迷度，乌纥，俱罗勃三方，都没有料到她这个变数。

无论她是出于对吐迷度的忠诚，还是出于婆润的同情，才做出了舍命相救的选择。最终的结果，都是婆润成功逃出了生天。而有关她的秘密，也随着那一把大火，烟消云散。

“按你的说法，其他十六部吐屯，跟乌纥未必是一条心。乌纥只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张开手臂，抱了抱婆润的肩膀表示安慰，姜简皱着眉头剖析。（注：吐屯，即小可汗，位置在大可汗之下，有一定独立性。）

“我不清楚！”在熟悉的人面前大哭的一场，婆润心中的痛苦减轻了许多。抽了抽鼻子，带着几分惭愧摇头，“当时我完全被打懵了，在场的大部分长老也是一样。我叔父，我叔父俱罗勃害怕突厥人大兵压境，倒向了乌纥。唯一支持我的长老，被乌纥提前埋伏的下亲信，给打倒在地……”

“也就是十八部吐屯，除了乌纥，俱罗勃之外，其他人都不在场对吧。”姜简嫌婆润啰嗦，皱着眉头打断。

哪怕没有婆润是自家姐夫关门弟子这一层因素，他也不能坐视回纥十八部成为突厥别部的附庸。

否则，其他举棋不定的草原部落，肯定会纷纷倒向车鼻可汗。届时，非但燕然大都护府无力再掌控草原。甚至突厥狼骑，会带着各部兵马，拿下受降城，沿着黄河左岸一路南下。

所以，必须说服李素立出兵，抢在突厥人完全控制了回纥之前，解决掉乌纥。而摸清回纥十八部中大多数吐屯的真实态度，对于接下来说服能否李素立出兵，十分重要。

“都不在场。我们回纥，十八部吐屯平时分散在各自的部落里。每个部落只派一名长老，到大可汗这边参与议事。我父亲有什么决策，都会征询长老的意见。长老们不反对了，才会执行。而一旦长老们达成了一致，通常就会将决策通知给各部吐屯。”婆润知道，目前能帮自己的，只有姜简和胡子曰等人，想了想，认真地回应。

“能不能说服其中几名吐屯，支持你跟乌纥分庭抗礼？”杜七艺皱了皱眉头，低声提议。

“这……”婆润楞了楞，然后犹豫着回应，“不清楚，我可以试试。但是，任何一个回纥别部，实力都远远不如乌纥，并且乌纥身边，最近还有突厥人派来的援军。此外，乌纥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说服各吐屯。他会派遣亲信，提前去跟各吐屯联络，威逼利诱，并且派人在半路上截杀我。”

“该死！”杜七艺眉头紧皱，懊恼地挥拳。

虽然号称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他也拿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婆润失去的不仅仅是可汗之位，也失去了调动瀚海都护府中各项物资的权力。乌纥能许给下面各部的好处，他一样都给不起。

乌纥为瀚海都护府征战多年，自身实力就非常强大，再带上车鼻可汗专门派来的援兵，足以将任何一个回纥别部碾成齑粉。

没有好处，实力也远远不如对手，是问，哪个回纥别部的吐屯，又肯冒着全部落男女尽数被屠戮的风险，去支持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