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究竟是你什么人?”婆润即便感觉再迟钝,也看到了姜简眼睛正在往外冒的泪水,满脸同情的地询问。
“他是我姐夫。”姜简抬起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哑着嗓子回应,“我这次来塞外,就是为了查明他被害的原因。”
“你叫姜简,长安城的姜简,表字子明?”这下,轮到婆润大吃一惊了。拉住姜简的骆驼缰绳,连声追问,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当然叫姜简,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么?”嫌弃此人大惊小怪,阿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收起角弓。
“我,我们那边,重名的人很多。光是叫婆润的就有七八个。”婆润脸色微红,讪讪地向她解释。
随即,又快速将目光转向姜简,继续补充,“师父跟我提起过你,多次。说你年龄跟我差不多,但是非常聪明,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透。”
“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学。”姜简的眼前,瞬间又浮现了姐夫韩华在家之时,手把手辅导自己读书的画面,泪水顿时又难以控制。“姐夫,姐夫才是最聪明的人,全大唐只有二十二个秀才,他是其中之一。”
“我也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学。”婆润立刻感同身受,红着眼睛附和,“师兄,我刚才不该瞒你。我不是在回家路上遭到伏击,而是正前往燕然都护府求救的路上,遭到了突厥细作的截杀。”
一声师兄,叫得姜简愈发悲不自胜。然而,他却强迫自己很快就收住了眼泪。“师弟不必客气,刚才你不知道我的根底,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燕然都护府就在白道川,正是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燕然都护府在白道川。”婆润犹豫了一下,低声补充,“我是担心连累了师兄。刚才逃走那群细作,与其主力汇合之后,肯定会再来追杀我。”
先前不知道婆润是自家姐夫的弟子,姜简都仗义相救。如今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更没有将此人丢下的道理。因此,稍作斟酌,就毅然做出的决定,“那就走快一些,先进了白道川再说。骆驼足够用,咱们随时更换,不过是七八个时辰的路程。”
说罢,迅速将目光转向萧术里,低声吩咐,“史笸箩呢?你去催他快点儿跟上来,咱们需要加速前进。俘虏既然招供了,就没必要带着。丢在路上,让他们等着他们自己人救治好了。”
“他跟史金在一起看押俘虏。”萧术里愣了愣,快速回应,“俘虏之所以这么快就招供了,全靠他和史金两个突厥话说得溜。”
话音落下,他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赶紧招呼起几个同伴,匆匆忙忙的向来的路上赶去。
“突厥分为好多部落,大唐也有很多突厥将军。”一团阴云也迅速笼罩在姜简心头。他却皱起眉,主动替史笸箩解释。
先前跟假扮马贼的突厥飞鹰骑作战之时,史笸箩可是一直跟他并肩而行,寸步不落。怎么可能那么巧,史笸箩就出身于突厥别部,还跟飞鹰骑的主将恰恰相识?
“突厥别部的势力**很快。因为大唐迟迟没有出兵给师父讨还公道,很多部落都以为大唐没力量了。暗地里都倒向了车鼻可汗。”婆润终究年纪小,没注意到萧术里离开时的紧张,一边跟着大伙继续赶路,一边低声向姜简介绍,“这也是飞鹰骑敢在白道川附近活动的底气所在。即便有些不暂时没倒向车鼻可汗,也不敢把他们的行踪报告给燕然都护府,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大唐朝廷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我姐夫遇害的真实原因。”虽然对朝廷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在婆润等人面前,姜简还是本能地选择了为大唐辩解,“毕竟,车鼻可汗没有公开宣布造反。并且他还倒打一耙,说我姐夫试图劫持他。”
“撒谎,车鼻可汗在撒谎!”婆润顿时急得脸色涨红,挥舞着胳膊揭发,“我那段时间,就跟在师父身边。从没看到过师父跟什么人密谋。另外,车鼻可汗如果拿到了师父密谋劫持他的凭据,为何不公开派兵将师父捕杀,反而要摆下酒席,把师父请去赴宴?然后又安排他的小儿子跟师父比试,还在输了之后,才用涂了毒药的匕首捅杀了师父?”
“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姜简正愁找不到车鼻可汗倒打一耙的证据,听了婆润的话,赶紧大声追问。
“我当然是亲眼看到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婆润的脸色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睛里隐约也有怒火在燃烧,“我父亲那天就坐在师父的下一个席位,我坐在我父亲的身边。开始大伙儿都以为,车鼻可汗准备起身了,来给他践行。谁料酒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
终究是被秀才韩华的弟子,他情绪虽然激动,说出来的话却始终保持着清晰的条理。短短十几句,就将韩华遇害的现场,描述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那车鼻可汗,为了胁迫其他部落酋长一起造反,以商量朝见天可汗的具体细节的名义,将婆润的父亲吐迷度、拔野古部大可汗的胡律勃勃,仆固部大可汗的白恩契等人请到了突厥别部。
这些部落的王族,与阿始那家族都联络有亲。所以没怀疑车鼻可汗的居心,接到邀请之后都按照约定的日期赶到了金微山下。
酒宴开始时,宾主双方还其乐融融。但进行到一半儿之后,却迅速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