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邵慎回瞪了段末波一眼,下令道。
话音刚落,有那听得懂晋语的胡人立刻露出惊恐的面容,转身就跑。
他们的动作带动了更多人,一时间全是呼啦啦起身逃窜的人群。
义从军骑士策马慢跑,也不急追,就静静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用马槊挑起一人甩出去。
段末波挥了挥手,一队落雁军骑士跟了上去,抽出刀剑,左右包抄。
随军文吏叹了口气,没阻止。
击破前两个部落时,总计俘获了两千老弱妇孺。当时走得不远,全军马匹也不太够,故分派了少许军士将马留下,押着这些人步行回返,打算作为战利品卖掉换钱。
但现在已经深入敌境很远了,显然不可能再这么做。
残忍的杀戮很快就结束了。
段末波引人离开,至道口、山梁后布防。
义从军下马休息。
府兵们上前,一一搜捡能用的物资。
“这么多牛羊,若能带回家就好了。”冯八尺看着满圈的羊,遗憾地说道。
方才为了制造混乱而放火,居然烧死了不少羊,实在可惜。
中原百姓想买牲畜都想疯了,草原上又这么多,可惜啊,做买卖多好,何必打打杀杀?
“没有辅兵,这日子过得一点不舒坦。”旁边有人从圈里牵着一只羊,准备去杀。
作为府兵老爷,平时只需要训练、出征,什么时候要干杀羊做饭的事情?
但没办法,此番出兵没有辅兵,骑兵比他们更“老爷”,那就只能让他们这些骑马赶路的步兵干杂活了。
“一会多吃点,再多熏点肉脯。”冯八尺走到一个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帐篷中,拿刀挑挑拣拣,竟然找到了几块干酪,掸去烟灰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另外一名府兵居然找到了几块鱼干,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中陵川里竟然有鱼?”
“我听人说,鲜卑人以鱼为贵物,其君王就喜欢观鱼。”冯八尺继续挑拣着,随口说道:“草原上那些个湖泊,只要不是咸水,都有鱼,酋豪打猎时,就喜欢在湖泊周围扎营,湖中网得鱼,草中猎得黄羊,此皆上品。”
“司马,你怎知道?”府兵问道。
冯八尺咧嘴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去另一个帐篷扫荡了。
府兵莫名其妙,我和他都大字不识一个,为何他比我优秀这么多?想到最后,突然明白了,自家婆娘不识字,冯司马的妻子可不一样啊。
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肤色还白,又会写诗作赋,打理家业,在平丘龙骧府那一众女眷中,当真鹤立鸡群,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咽口水。
我也要抢一个!营地外的山梁上,邵慎、段末波以及府兵部曲督陈铜根(原幕府舍人)三人正在观瞭地形。
“七八天了,拓跋氏肯定已经知道不对,要派人来围剿咱们了。”段末波目光深邃,眉头紧皱,然后指着中陵川,说道:“按图上说,沿此河向北,可至汉善无故城,可确切?”
奔袭最怕迷路。
一旦碰上这档子事,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
“向导也是这么说的。”陈铜根说道:“中陵川流向西北,经善无故城西,乃汉雁门郡旧地。又西北流,右会一水,鲜卑谓之‘吐文水’,再向北则有沃阳故城、参合陉,近处有湖池,曰‘参合陂’。”
“真要去那里?”陈铜根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补充道:“我听闻拓跋氏几年前将沃阳故城重建了,置军戍守,乃北都左近列栅之一。”
邵慎仔细拿着地图端详,心中举棋不定。
诚然,越往那个方向走,越危险,越容易遇到敌人的大队兵马,乃至拱卫北都的精锐甲骑,很有可能导致他们全军覆没——即便不覆没,也会有较严重的伤亡,以至于奔袭难以为继。
拓跋鲜卑可不是那种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
人家在北都盛乐附近构筑了不少军镇城池,各有兵数百至数千不等,即便这会抽调了不少人,剩下的仍然不少,不是他们能攻下的。
除非人家像匈奴那样,只有一个王庭,随时迁徙,那你倒可以尝试一番火烧王庭。
段末波也叹了口气,道:“别去那边了吧。拓跋氏自得雁门之后,建南都平城,整修两都驿道。那一片若被外人占据,很容易威胁到两京大驿道。别看这会都是附庸部落在放牧,再过些年,我看这些部落都得走,换成拓跋氏信得过的人。”
两个人都这么说,让邵慎有些不悦,他想了想,道:“先向北,去善无故城左近瞧一瞧,若有机会,便杀他个天翻地覆。若没机会,转身就走,向东突进。反正现在也有了些马了,能跑。”
陈铜根用复杂难明的眼神看着邵慎,仿佛在说你这么急着立功作甚?你是梁王的亲侄子啊,哪怕功劳不显,也不用担心升不了官。
段末波则继续叹气。
他喜欢功劳,但更爱惜性命。如果是冲草原上的部落,他也没这么害怕,上千里都跟你上了,但这是有城池、有常备军、有京畿镇戍体系的国家,太冒险了。
不过,邵慎明显想赌一把,人家还是主将,他能怎么样呢?
“休整一天,明日拂晓出发。沿中陵川北上,直趋善无。”邵慎做出了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