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楷万万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情报图刚刚到手的同时又收到了来自元功赤裸裸的威胁,做为南诏枢密使,权利等同于一国丞相的他,此时也开始犹豫起来,他知道这张家富既然表现得如此笃定,就意味着此情报图所言非虚。
此前之所以力主北伐,一是因为战争一旦发动,就代表着黄金万两的不断涌入,二则是可以给自己的老对手——当朝丞相张德奇以施压,从而扳倒主和派,为几个冤死的将军报仇。但是一旦开战后失利,则意味着此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甚至会被主和派弹劾,自己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官位也会付之东流。
“张家富......”郑楷抽搐着脸庞冷冷的问道:“你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
张家富十分淡定的点点头道:“标下不远万里从北野赶回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标下知道如今朝廷里主战派力主北伐,若是此情报送回,十有八九会扫了大家的兴头,但是......枢密使大人,标下说句不该讲的话,真要是打起来,我们真的能百分之百的取胜吗?”
郑楷低下了头,半晌后说道:“这世间哪有百分百的事,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听天命?老天若是帮我们诏国,又怎会被北野灭国,迁到江南一隅?”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都统治,怎可非议国政!”
张家富轻哼一声道:“枢密使大人,您觉得标下还有退路吗?我杀了阻我回南诏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踏上南诏土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该说的标下还是会说!您所说的尽人事,尽的是谁的人事,是成千上万个家庭的人事,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天生就得到战场上送死?枢密使大人,您会冲在战场的第一线吗?还是说那些领兵将军能?但是据我所知,北野的将领都敢,包括如今的监国元功,在曾经我们南诏的领土顺昌城身先士卒,把我们南诏的张宪、姚政六万人马屠戮殆尽,就这种彪悍,我们真的能敌吗?”
“住嘴!大丈夫顶天立地,生而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理当报效国家,身死战场是极为光荣的!”
“光荣?枢密使大人,请问北诏灭国时,厢军第五营第四都第七什第三伍的兵都叫什么?”
郑楷一怔,怒道:“我怎知?”
张家富呵呵一笑,说道:“他们叫张奎武、何振生、魏清、张胜、嵇双成!”说着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满身的刀疤,还有几个手指粗的凹陷很明显是箭伤,随即淡然的说道:“我就是嵇双成,那次灭国之战,我和我四个兄弟死守在东城门下,都以报效国家为己任,可直到他们战死在我眼前,我所看到的确实康王带着大队人马骑着马从我们的尸身前飞驰而过,奔向南方。可我们......不过是万千弃卒中的一个,甚至连名字都不曾被记得。”
望着张家富那泛着黑紫的伤疤,郑楷吃惊的坐了下来,力主北伐的是他,如果此时放弃就意味着被自己一党所唾弃,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却让他变得迟疑起来。
“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守在北野,没有得到朝廷一分钱的资助,那些和我漂泊在异乡的兄弟们所凭借的就只有一腔热血,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大人!我们......我们真的不希望两国再战了,那样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就可以回家,葬身于故土,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心愿了,您能体谅吗?”
“胡说!枢密院每年拨给潜伏在各国的机速房暗客几万两银子,怎地变成了没有?”
张家富摇了摇头,凝视着郑楷道:“这就要问问您的那些手下了,看看他们发放下来的回执可有我们这些暗客的签押,哪一张回执上有我们的名章?又有哪一两纹银发到了我们的手上!”
“这......本官才做枢密使不久,此前的事不是很清楚,但是本官可以保证以后钱一定会到位的。”
张家富将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勒紧腰带后说道:“那标下替在各国的所有暗客,感谢枢密使大人了,不过标下似乎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