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斩那天,南诏宰相张德奇亲自监斩,他走向被五花大绑的于翔面前,假惺惺的问道:“判将于翔,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于翔飘动着胡须,不住的摇头道:“张德奇,你终于得逞了,我死无所谓,但我南诏再也不会有收复中原的机会了。”
张德奇叹了口气,低声回道:“你真以为是我要杀你吗?”
“不然呢?你我为政敌十八载,谁都清楚对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张德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于将军啊于将军,你到死都没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皇帝会看重疆土收复吗?他看重的只有四个字:国泰民安。你三番五次的要北伐,劳民伤财,让多少家庭生离死别,就这一点你就是他们眼中的罪人。”说罢,他指了指处斩台下稀稀疏疏的围观人群,续道:“看到了吗?这些就是你所爱戴的百姓,有几个是来给你送行的?又有多少是来看热闹的。到了那边别恨我,我不过是一只替罪羔羊罢了。”
于翔点了点头,问道:“你难道不怕后世人千夫所指吗?”
张德奇哈哈一笑:“又如何?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忠诚于主子,而你只忠诚于名声,你今天的结果就是太在意名声所引发的。和你最后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张德奇佩服你的执着,但我真看不起你那虚伪的面孔。”
“我虚伪?”
“嗯,太虚伪了,回忆一下你这辈子吧,除了喊的口号很响亮之外,又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功劳呢?也许后世史官会把你夸上天,甚至写下你多么勇猛,多么爱兵如子,但想想结果,即便南诏赢了所有战役,却没得到一分土地,反而向北野称臣纳贡。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我,张德奇,即便被史官写成混蛋忘八端,又如何?在我的治下,南诏人人有钱花,人人有饭吃,不再有战争,不再有生离死别,这才是我的抱负,我实现了,你没有。”
于翔此时才有所醒悟,叹气道:“真的是他要杀我吗?”
张德奇叫人取来一盆清水,用毛巾蘸了,为于翔擦洗了一下脸上的污渍道:“如果他不想杀你,我就算冤枉你一百次,你也死不了。如果他想杀你呢,一封莫须有的仿函,便会要了你的命。还有,你一家七十多口为何都得死?说白了,那是他心虚了,只为了以绝后患。”
于翔点了点头,无奈的笑道:“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张德奇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次询问道:“于将军还有所托否?”
于翔遥望了一眼身后的所有家小,道:“真的不能给我于氏一族留一点血脉吗?”
张德奇叹了口气:“若是留一人,我在历史上定会被遗臭万年。不过......既然于将军开口了,若是不同意的话,你会含恨九泉。我张德奇是坏,但也并非是不近人情之辈,今天就冒死做个好人,你在所有子嗣当中挑选一人,我保他便是了。”
于翔有五个儿子,这时候让他做取舍,简直比锥心还痛。
张德奇见他犹豫不决,便替他做了决定,高声喊道:“于翔之幼子于霖,年小无知,与于翔谋反之事无干,遂带回监管!”
“是!”几个刑部小吏走上前去,将于翔最小的儿子于霖从待斩首的人堆里提了出去。
于翔微微一笑,终究是保住了自己的一点血脉。
张德奇抬眼看了看昏暗的太阳,见时辰已到,于是走回到台中央的书案前,伸手抽出了火签,高喊道:“送于将军......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