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此时心里五味杂陈,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根本接受不了现实。
脑海里浮现出的尽是自己到景博侯府后的场景,有姑母的慈爱,有表妹的俏皮,更有景博侯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元功的每一句话都解释了景博侯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更解释了他为什么几次三番的以考察功课为名,诱骗自己写出绝佳的论策。
“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吗?”萧裕望向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
当身边炭盆内最后一丝火苗燃尽,萧裕才渐渐的缓过神来。他猛然间发现,除了那件皮氅是暖的,身边的空气早已凉透。
“少主,刚才的举动对萧裕是不是太刺激了?”樽雨在身后问道。
元功叹息道:“刺激?我说出来,总比他什么都没有准备,被人家刺激的好。这个书呆子啊,哪都好,就是不会为人处事。我从小生在帝王家,什么尔虞我诈没经历过。比起皇家的种种,他那点挫折连微尘都算不上。”
“那他会投靠您吗?如果他把今天您说的话泄露出去怎么办?”
元功勒住马头,转头看向身后,淡淡的说道:“他不能,也不敢,因为……他这辈子离了我将一无所成,只有我才能改变他的命运。”
此时的深宫内苑里,皇帝元亶正在御花园地底与裴翰森讨论着今天的文坛雅聚。
“师父,看来朕有点小瞧元功那小子了,他那词填的,简直堪比北诏国的辛幼安,霸气无比。朕是万万没想到,这魁首金牌竟落到了他的手中。”
裴翰森点了点头,放下元功的手稿后说道:“陛下,词是好词,只是锋芒太露,字里行间,透露着太多的大逆不道。什么笑谈顷,指长江齐楚,六师飞渡。又什么谁念万里江山,征夫僵立,缟带沾旗脚。万里江山是他该念的吗?那可是陛下您的啊,依老夫之见,就凭这两句,便可将他下狱问罪,永不叙用。”
元亶呵呵一笑:“少年人吗,总有自己的傲骨,六师飞渡长江,这是想统一四方,毕竟他是虎军之后,有这个志向无可厚非。至于谁念万里江山,这句确实过了,但罪不至囹圄。依朕看,这个堂弟还是可以安排做一些事的,傲骨是把双刃剑,用好了是治世能臣,用不好才是削骨钢刀。您觉得朕会是哪一种呢?”
裴翰森一怔,马上想到这元功幼时即便伤了龙体,都会相安无事,可见皇帝的惜才之心,马上说道:“陛下圣明,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心,令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此乃我北野之大幸啊。”
元亶点了点头:“师父过谦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的心性确实太高了,也是时候该磨磨他的棱角了。”
“陛下的意思是?”
元亶看向墙壁上的地图,半晌后说道:“元弼久持军务,若他百年后或者说他有反意,朕该如何应对呢?所以朕想提拔一批元家第三代青年才俊,充入军中,一可以锻炼他们的指挥才能,二可分散元弼的军权,以备不时之需。既然在元家第三代中,元功是佼佼者,自然要去军中效力,若能成,则是朕之幸事,若不成,朕也没什么损失,您看如何呢?”
裴翰森一怔,随即应道:“陛下能有如此大智慧,让老夫汗颜,险些酿成大错,影响到陛下的大计。”
元亶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叹气道:“希望他能知道朕的一片苦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