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张会之,叩见我主,愿我主陛下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开启,一个身材瘦弱,满面愁容的中年人正呆坐在丹墀之上,几丝凌乱的头发随着夜风的吹拂正在不停的摇曳,他便是南诏国当今的皇帝孙泽。
见到张德奇后,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张相辛苦了,这么晚还叫你进来,实在是无奈之举。”
张德奇慌忙跪倒:“陛下,微臣身居百官之首,为陛下分忧解难正是臣下的职责所在,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看到陛下这个样子,臣……”他说着说着竟提着袖子掩面哭了起来。
“爱卿。”孙泽一阵感动,竟虚弱的走上去拍了拍张德奇的肩膀:“没事,朕没事,只是想起太后和如今南诏的窘态伤心而已。”
“陛下!”张德奇抹了抹眼角,坚决的说道:“还请陛下节哀,这些日子别说陛下您了,就连老臣都茶饭不思,先太后何等贤惠之人,这才被北野放回来没几年就……就这么去了。陛下……”
他说着从袖子里拽出了一张纸来,说道:“臣与礼部商议过了,先太后为人显赫德仁,所以想为先太后立谥号显仁,请陛下过目。”
孙泽没有去接,摆了摆手道:“你们定吧,现如今重要的事不是这个,而是……北野要再次兴兵来犯了。这么晚叫你进来,也正是为此事,务必要商讨出个对策来。”
张德奇一怔,随即想起了刚才送进府的那道八百里加急军报,幸好有提前看,于是赶忙回道:“陛下,这军报……恕臣直言,不足为惧。
“哦?为何?”
“臣在五年前与北野达成了和议,北野、南诏永世修好,若不是那于翔三番五次的接收伪齐的流民,又怎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依臣看,只要将祸首于翔赐死,臣就有十足的把握让北野平息愤怒,再次遵守和议,秋毫无犯。”
“啊?!”孙泽一惊,退后了几步,说道:“不可,万万不可,他枢密副使,几次三番阻止伪齐的进攻,在百姓中的口碑更是空前绝后的,朕若是赐死他,那不是自断一臂吗?”
“诶呦我的陛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去除这叛臣,难道要和北野兵戎相见吗?就凭我们的实力能够挺多久?您忘了被元弼……”
一提及元弼二字,孙泽顿时脸色煞白,当年从北诏都城一直到临航海外八百里,他被元弼苦苦追寻,有几次险些就被生擒,也因此受到过度惊吓,丧失了生育能力,直到如今还未有子嗣。
“不,不不!”孙泽一屁股坐倒在丹墀之上,心有余悸的望向了张德奇,嘴里喃喃的说道:“朕……朕不要打仗,不要。”
张德奇见状,赶忙关心的走上去为孙泽按了按后背道:“陛下莫慌,莫慌,再一则,有战必有生灵涂炭,我南诏虽然偏安一隅,但这些年因为没有战祸,百姓安居乐业,才刚刚缓过气来,若是再打,那……那又会有多少家庭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孙泽呆滞的看向了张德奇:“张相,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真的让朕破了先祖的规矩,去杀无罪之臣吗?”
张德奇何等聪慧之人,马上听出了皇帝的潜台词,遂答道:“不!陛下,于翔有罪!重罪!”
见皇帝望向自己,他又补充道:“臣想了想,他有不赦之罪五条,一,陛下正处鼎盛之年,他却几次三番的催促陛下立储,此乃挟兵自重,干预朝政,十足的不臣之心。二,军中私养歌姬,致将士不睦,此乃不忠之心。三,其多次请辞,自行解除朝廷授予的兵权,私离鄂州大营,眼里根本没有皇上,此乃欺君之心。四,破坏北野和我南诏和议,只为一己私名,此乃沽名钓誉之心。五,陛下,这也是最为让人担心的,他的军队竟敢自称于家君!陛下,这可是您孙家的天下啊!他难道想学先太祖,搞个黄袍加身,周桥兵变吗?!”
孙泽呆住了,虽然张德奇所说的也是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的,但从他人之口再次讲出,后背的冷汗便不停的向外翻涌着。
“还有……陛下,臣等文人,虽然战场上无尺寸之功,却也无兵权在手。所以臣工们敢大胆的去做事,哪怕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让我南诏不过十年时间,便富庶的人人有饭吃,家家有余粮。太平盛世不过才十年,臣等不希望这辛辛苦苦换来的局面,被他们武将付之一炬。国家没了,做臣子的还可以留个饭碗,但宗庙倒了……臣等……臣等又有何脸面去见我诏国的祖祖辈辈!臣等竭力的议和,绝非是为自家安危着想,而是心系天下黎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