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晋定公为难,智跞找了个台阶给他下——既无书面下令,也无口头的命令,家兵私自集结就算违反律令。何况真要讨伐赵氏,前有国君派籍秦率领的军队,把他们调去就好了,何必要自家人马?显然,士氏中行氏是包藏祸心,以势凌人,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晋定公一想,嗯,借口找得不错。可是如果就这样把锅全甩在两家身上,还是有些仗势欺人,有失公允。赵鞅杀赵午难道就完全没有过错?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各打五十大板才对——要说错,两家都有错。
智跞心中窃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韩魏两家提出力保赵鞅时他答应了,其实是不情不愿。他提名两人入卿,韩魏两家没有反对,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如果全部是他一人说了算的话,显然太过霸道。
既然国君也说赵鞅有错,智跞就顺水推舟,优化方案——既是三家都有错,干脆一并驱逐,国家得以安宁,祸乱就此平息。
晋定公又犯难了。一日逐三家?他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
箭已在弦,只差临门一脚,智跞不得不再接再厉。他谎称韩魏也同意他的做法,这是三家商议过后做出的决定。
晋定公一听,三家都同意?如果是这样,他好像也只能同意了吧?
智跞又加了把猛料——公室如此微弱,多是拜士氏一家独大,再加中行氏推波助澜所致。想想士鞅生前多蛮横,根本不把公室放在眼里,各诸侯国的国君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四处敛财扬威,如今诸侯只知士氏中行氏却不知晋国国君。这是削弱两家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晋定公一想,自己如此窝囊,两家的确要负主要责任。
按照智跞所说,把中行寅和士吉射驱逐后,换上的梁婴父家族在晋国几乎没有根基,这样的人好驾驭。至于士皋夷,虽是士氏的族人,到底是鸠占鹊巢,底气不足。如此以来,公室便可趁机收回他们拥有的一部分土地,此消彼长,公室实力不就增长了?
晋定公想得很美,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当然这是后话。难得有机会东山再起,哪怕想一想也可以,万一实现了呢?
这一次,智跞可是拿到晋定公的书面命令的。他得意洋洋,领命而去。随着他的转身,晋国的历史由此转折。
历经四个月的苦熬,赵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一线生机,虽然这线生机仍包含杀机。
赵氏的生机在于,在处罚赵鞅之前,先得把将他团团围住的两大家族的武装解除,把他救出来再定罪。
一支由智氏、韩氏、魏氏率领家兵利器,晋定公引领军士合成的平叛队伍,浩浩荡荡杀往晋阳城。
战事一开始,政府军便受到叛军的猛烈还击,节节败退。究其原因,无非两点:
两大家族有备而来,精兵利器,训练有素。反观三家,各怀心思为利而来,虽说人数占据了优势,乌合之众谈何战斗力?再者,晋定公虽说亲自带兵,也是仓促赶来,将士都被国君反复弄糊涂了,没有非要陷对方于死地的决心意志,何来凝聚力?
士氏、中行氏是以平乱为名发的兵,在道德上占据制高点,军士都很兴奋。突然被当作“叛军”,他们满怀恨意,一身是火。被定义成谋反作乱意味着他们如不抵抗就是死路一条,与其乖乖受死不如拼命求生。所以,他们充满斗志,绝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