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史皇朝副将武城黑使了使眼色,武城黑走上前,说道:“近日天气湿冷,雨雾蒸腾,我军的战车是皮革所制,如果拖延下去,怕是对我军不利。相反,吴国战车全是木制,比我军的持久耐用。只有速战速决,我军方能取胜。”
囊瓦仍是下不了决心,他沉吟半晌,看向两位亲信,问道:“你们二人,一人要抢功,一人要抢机,孰是孰非?”
“兼而有之。”史皇又道。
“以我们手中的兵力,根本不需要等左司马的后援。”武城黑自信满满,语气坚定,“我们先逼退吴军,削弱他们,待左司马赶到,两面夹击,将吴军打得落花流水,岂不美哉?”
“到时,令尹居头功,左司马是锦上添花,居次功。令尹得以正名,内外不敢小觑,我军大胜,两全其美。”史皇再次表明立场。
就这样,已经确认的作战方案被两条三寸舌头轻轻掀翻。事关三军将士生死、楚国国运的一场战役,被令尹翻云覆手玩弄于股掌。作战前的布局谋划,如同儿戏,被轻易否定,同样承担作战任务的沈尹戌却毫不知情。
令尹囊瓦被抢战首功的虚荣自私左右,把当初制定战术的逻辑完全抛在脑后——速战速决对吴军有利,正因为如此,楚军要赢,必须拖延时间,磨光他们的锐气。再者,从后路把吴军堵死,他们无处可退,只能向前。到时,气势如虹的楚军包抄士气低落沮丧的吴军,何愁不胜?
只能说,在大敌当前的危难时刻,个人的晋爵封赏、得失名利、声誉好坏占据囊瓦的脑袋,国家利益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在如此重大紧要的关头,听凭两名目光短浅的属下的挑拨,擅自改变已经定下的战略部署,令尹囊瓦的肤浅刚愎,傲慢自大,可见一斑。
跟所有骄横跋扈的风流人物一样,囊瓦注定逃不过历史的裁决。并且,在历史对他进行裁决之前,命运已经迫不及待的对他进行了惩罚——
楚军主动应战,吴军求之不得。他们掉头后撤,楚军以为他们胆怯,迅速渡过汉水,马不停蹄的追赶。吴军退至小别山与大别山之间,以逸待劳,静侯楚军。待到楚军气喘吁吁的赶到时,吴军已经歇息了好一阵,牙尖爪利,磨刀霍霍,正愁无处练兵。双方激战三轮,均以吴军胜利告终。
吴军之所以后撤到此地,其实是谋划已久用心良苦。
吴军的三万兵力后退时,进行了充分合理的调度。地图上显示,距离大别山不远,有个屯兵绝佳之地——柏举(今湖北麻城)。
柏举背靠大别山,北面还有三处吴军疲楚多年的战略果实——夷(今安徽涡阳县一带)、潜(今安徽省六安市霍山县东北)、六(今安徽省六安市北)。
三地已被吴国占领,正可充当吴军的后防依靠——一旦战事不利,从柏举出发,有小路直通三地,以便迅速撤退,保存实力。
三战不利,令尹囊瓦大感不妙。失利的痛苦将他的自大击垮,他不得不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要么继续与吴军再战,要么掉头逃跑。无论如何,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区别只在消极与积极。
这时候,他的两位“军师”不负众望,蛰伏已久的责任感涌上心头。他们一致认定,绝对不能后退,一定要战斗到底。囊瓦本想逃,因为这两人,他的懦弱硬生生的被斩首。无奈,只得硬得头皮守在原地。
于是,吴楚双方都驻兵柏举,休养士兵,闲放军马,等待某个推动战役前行的时刻的到来。
此时的楚军,虽败三场,并未伤元气,人数装备仍占上风。
对吴国而言,他们惯用的偷袭闪电战已经取得阶段性的成果。可惜战线已经后撤,必须再次向前推进,否则难言成功。
双方都在休整,待恢复士气体力再战。可以说,从现在算起,又是新的开始。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吴国是否还能继续保持优势,仍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