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的母亲,因为两次预言,载入史册。不幸的是,她一语成谶,羊舌氏果败在羊舌食我之手。
羊舌氏、祁氏的覆灭,是晋国公室的一大损失。两个家族的完结,意味着从悼公开始的扶持公室成为过往。到此,公室已是奄奄一息,积弱积贫。相反,卿族势力借机扩张,公室只能望洋兴叹。
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不是智跞,而是晋顷公的短视刚愎。不论智跞如何花言巧语,晋顷公都不应该相信——借杀两家便能扬国君之威,增加国君的话语权。事实证明,恰恰相反,晋顷公逞的是一时之威,却没有收获应有的权威。
对智跞而言,经由此事,他最大的收益就是得到了国君的信任,祁胜送的财物不过是意外之喜。他思前想后,终于寻到一个靠山,虽然一时看起来并不能倚靠,君威毕竟还在,他可以狐假虎威,做一些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有了君权可借,许多事情方便很多。
毫无疑问,借刀杀人的旗开得胜,增加了智氏在六卿中的分量。
相比智跞,赵鞅仍是懵懵懂懂。虽然他已过而立,早已不是孩童少年,但是,在政治上,他仍是青涩的。他信任朋友,把智跞当作知音。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他们的三观根本不在一个阵营,至少目前看来的确如此。
智跞没有故意欺骗赵鞅,他不止一次的表露过他的无助焦虑,赵鞅却认为,只要四家联手,兄弟齐心,没有过不去的坎。急于抢得头筹的智跞,等不及渐渐发展,他要异军突起,捷足先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选择朋友或是伴侣,只有共同经历过许多事情才能真正了解对方是怎样一个人,是否适合自己。磨难逆境是试金石,也是照妖镜。透过它,分辨真伪善恶,照出妖魔鬼怪。
经由此事,智跞的贪婪自私不择手段第一次完完全全暴露在赵鞅眼前。这一切,与往日的温情脉脉形成鲜明的对比。赵鞅被刺痛难以接受,转而变得痛苦,也是情有可原。
这是父亲赵成离世后,赵鞅第二次痛彻心扉的难过。他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智跞正向他们曾经共同憎恶的士鞅靠拢,与他则是渐行渐远。
未来会证明,六卿斗法早已不可避免,公室公姓被牺牲不过是迟早的事。在日益严酷的角逐中,智跞不过是提前预支了红利,将来谁都不比谁更高尚廉洁。
未来未曾抵达之前,我们只能顾及眼前。
眼下,有一件事令赵鞅担忧不已——舅老爷的病一日重过一日,眼看是好不了了。很快,魏舒就要正式替代他成为中军元帅。与此同时,士鞅则顺位升迁至中军佐,距离最高权力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是这样......
从前以为智跞是友,如今已知完全不可靠。再看魏舒,双方年龄差了一辈,走动也不勤快,关系一般。表兄资历还不如自己,做个情感上的寄托还行,至于其它,还得靠自己。
赵鞅又一次陷入孤独——不是未成年无人玩耍被人孤立的寂寞,而是精神上的孤苦无依。他的重心坍塌,内心失衡,空荡荡的。
他对智跞失望透顶的同时,也对自己嗤之以鼻。朋友是自己选的,他听从本心,跟智跞做了朋友。他对这位朋友寄予厚望,希望他除了与自己志趣相投之外,还能与他并肩作战,开拓未来。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人是会变的。
人是环境的产物,个人际遇、家族遭遇、国家形势,都会都会人的行为产生影响。
赵鞅是稳中求进,智跞要的是借势而上,迅速突围。际遇赋予各人的使命不同,行事风格自然不同。
在这孤苦无奈的时刻,赵鞅特别想念一个人——他已远离绛都七年,不知何时能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