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瓦其人,头脑简单,脾气急躁。这样的人,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是直肠子好相处,好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交恶之后就是要打要杀。说他们无知似乎又不对,只是心智似乎未曾发育完成,像个喜怒无常的青春期逆风少年。
光有这些特质还不至于走极端,偏偏他身处高位,弱点因此扩容一百倍。比如贪财,到了他们这里,已经不再局限于金银宝贝,而是以占有为乐,是一种病——像《人*民*的*名*义》里的赵*德*汉,满床满墙的人民币,看着闻着就能睡得香。
本来平庸无能,只因无数人巴结奉承,岂能不膨胀?刚愎自用并非与生俱来,大多是随着地位权势水涨船高。身无分文,家徒四壁者,自尊只能收在肚皮里,哪有可供自以为是生存的空间?
令尹囊瓦这样的人,是最好操纵摆布的。稍微巴结,他便自以为是天选之子,天上有,地上无,地球缺了他就要停止转动。
待他飘飘然分不清东西南北时,来颗深水炸弹——剧情反转,有人要害他!这时,他会蹦起半尺高,不分青红皂白,马上要杀要剐。一时之间,情绪失控,理性全面崩溃,拍脑袋就下了重大决策。
没奈何,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要员,这一拍,兵马集结,甲士报到。旌旗招展,人潮涌动,群情激愤,拍马前进,人性的黑暗一路狂奔,烧杀劫掠,遍地狼藉。
如同酒后驾车,撞倒了人,清醒后会不会害怕无助?答案是肯定的。正如此刻的令尹囊瓦——他醒了,发觉一下杀了太多人,似乎有些过了。
可是,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检讨认错。他坚持认为,伯宛意图加害他,此罪可诛,判国通敌,更是罪无可赦,连带的,他的党羽也要抓捕。毕竟,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舆论在发酵,死者生前的善言善举被人忆起,人们开始缅怀他们。与此同时,人们更用力的憎恨行凶者,包括他们的帮凶——令尹囊瓦。
这天,楚王带领群臣举行例行的祭祀。按照惯例,祭礼完毕过后,会将祭肉赠与卿大夫享用,以示君王恩泽。
祭肉由膳宰分割好后,交由差役分送给指定的卿士。左司马沈尹戌也在其列,此刻正舒舒服服的呆在府中等待这份赠餐。
“爹,无论如何你要找个机会提醒令尹大人,不可再放纵费无极之流了,否则——”沈诸梁在耳边絮絮叨叨。
“唉,此事我酝酿多时,只是苦无合适的机会。”提及此,沈尹戌也是不胜烦扰,“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怕是反受其累。”
“可恨这些蛇蝎心肠的小人,四处点火,戕害忠良,偏偏奈它不得!”说着,沈诸梁气得一下站起来,走来走去,停不下来。
“你看你——”沈尹戌不禁失笑,“像只被火点着屁股的猴子,上窜下跳,怒气冲冠。爹一直跟你说,遇事要冷静,冷静,切莫冲动。”
“冲动是魔鬼嘛,爹日日说年年说,孩儿岂会不知?”沈诸梁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下,想了想又道:“可是,被杀害的都是无辜之人,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
“报——”侍卫通报声打断了沈诸梁,原来是送祭肉的差役到了。
“见过左司马。”来人恭敬的向沈尹戌行礼。
“有劳差大人。”沈尹戌命人接过祭肉,招呼来人坐下。
宾主寒暄几句,来人就要走。
沈尹戌很诧异,问道:“大人行色匆匆,难道是急着回去复命?”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并无时间限制。君王不会催促,各家更不会也不敢。
“非也!”来人表情苦恼,语气无奈,“只因惹下祸事,小人要去陪罪。”
“哦?”沈尹戌想了想,说道:“无非是给宫中要员送祭肉,为何会惹事?惹上何事,竟需大人亲自陪罪?”
“大人有所不知,唉——”来人长吁短叹,“只怪小厮牙尖嘴利,胡言乱语,得罪了令尹大人。”
“说了什么?”沈尹戌更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