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都城。
就在晋国四处奔走联络盟军时,宋国的内战正如火如荼。
吴军素来骁勇,他们一出场,气势就把宋、齐联军镇住了。这时,一位宋国小人物登场——一名叫濮的疱人,站了出来。他提出“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先发制人可摧毁敌人士气,后发制人则需等到敌人士气衰竭。
吴国来到宋国,路途遥远,军士长途奔袭,必定疲惫。要趁他们还没缓过神来,先发制人,迎头痛击,速战速决。
宋、齐联军将领采纳了他的建议。果真,吴军尚未立稳脚跟,就被打懵了。
第一回合,“国君派”胜。
不愧是华费遂最疼爱的儿子,华登毫不气馁,他收拾残兵,重振旗鼓,转头又把齐、宋联军打败。
第二回合,“华向派”胜。
“华向派”反败为胜,士气大振。相反,本有胜利硕果在手,转眼就兵败如山倒的“国君派”士气受到沉重打击,几乎一蹶不振。
宋元公决定弃城而逃。
疱人濮再次登场。他鼓动宋元公登上城墙,发表了一番诚恳激昂,感人肺腑的讲话,意在鼓舞军士,不畏挫败,奋战到底。
反正已经输了,不会输得更多,横竖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于是,众军士又振奋起来。
这次,疱人濮不只动嘴,他还参与到战斗中去。
“华向派”有胜利在手,正是士气如虹。“国君派”则视死如归,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双方相遇于新里,战斗异常激烈。最精锐的武器,最拼搏的精神,最强烈的仇恨全部被激发,化为斗志,誓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事实证明,哀兵必胜,诚不我欺!这一次,是疱人濮立了大功——两军相持不下,他拿起刀,砍下一名战死士兵的头颅,拎起一面旗子,包裹着脑袋,站到高处,放声大叫:“华登已死,华登已死。”
话音刚落,“华向派”一众军士顿时溃不成军,纷纷逃散。宋、齐联军则乘势追击,杀得对方屁滚尿流。
第三回合:“国君派”小兵立大功,取得胜利。
华登并没死,可是谣言令众军士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对抗?无奈之下,华登只得引残部退守“华向派”的大本营——南里,跟华亥、华定、华?等人会合,徐图再战。
这是晋国联军到来之前的战况——“华向派”被重创,苟延残喘。
晋、齐、卫、曹联军的到来,对“国君派”而言,无异于锦上添花,胜算更多一筹。对“华向派”而言,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宋元公亲自披挂,带领一帮盟友对“华向派”的据点——南里,发起总攻。双方遭遇于南里附近的赭丘。
“华向派”损兵折将,再加内部意见不统一,指挥混乱,很快便抵抗不住攻势,连连败退,只好又退守回南里。联军将南里团团围住,情势已是万分危急。
华亥、华定、华?、华登,两位叔叔是亲兄弟,两位侄子也是亲兄弟,如果他们都战死,意味着华氏几乎被灭族。尤其是两位侄子,老二已被杀,华费遂年事已高,两个儿子再死,真是无人送终了。一想到此,登时五脏俱焚,痛不欲生。
是乖乖受死还是绝地反击?身为首领,华亥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华氏最有决断最果断的华登站了起来,身为大哥,华?很快也恢复如常。兄弟俩决定,率领百余死士连同几十辆战车杀出重围,国君有晋国,他们则去找楚国搬救兵。
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又一次哀兵必胜!华?掩护弟弟,二人并肩作战,顺利突围。接着是挥泪洒别——华登赶往楚国,华?则掉头赶回南里继续战斗。这一别,或生离,或死别,一切听天由命。
“国君派”+晋+齐+卫+曹 pK “华向派”+吴
双方第一回合的“赭丘之役”,以“国君派”胜利告终。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都在煎熬。
有了希望的“华向派”意志坚定,死守不降。已经胜券在握的“国君派”显然有些懈怠,反正对方也扛不过几日,何必着急?最重要的是,他们算准一件事——吴、楚世仇,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战壕的战友?所以,他们等着对方意志被消磨殆尽,乖乖投降。
然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华登很快请到楚军。楚平王派司马薳越领精兵五千,星夜赶来。
这么一来,“华向派”实力大增,形势变得扑朔迷离。
晋楚争霸持续近百年,足以证明双方势均力敌。楚国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再者,吴国在对宋齐联军几次战役中虽说输多赢少,实力尚存,吴人的爆发力向来令人畏惧,楚军的到来,正是一副烈性催化剂。
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吴、楚均为“南蛮”,蛮子的可怕在于——不讲对阵礼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是春秋,双方交战多少还保有残存的军礼,可是在吴楚两国身上,很少看到,包括未来兴起的越国也一样。
战场上,能赢就是最终目的,所以,蛮子胜算很大。
“华向派”已近奄奄一息,楚军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妙手回春。
“国君派”+齐+晋+卫+曹 pK “华向派”+吴+楚
东、西、南、北四个大国,除了秦国,都卷了进来,野心勃勃的吴国也跋山涉水赶来应援。华多獠若是泉下有知,应该感到自豪。他虽无高官厚禄,籍籍无名,只因他的挑拨诬陷,间接推动了整件事从君臣相搏,发展到搅动天下的地步。
甚至还罕见的把宿敌吴国和楚国结成统一阵线,实在是天下奇观!
楚军到来时,宋国内乱已经来到第三个年头。
如果不顾一切的打下去,就成了中原混战。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宋国的君臣之争。
光看阵容,双方旗鼓相当。哪一方都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胜券在握。就这么埋头互殴,两败俱伤是唯一的结局。为了区区宋国的内讧,值得各国拼得鲜血四溢做如此巨大的牺牲?
两个大国——晋国和楚国心里都犯嘀咕。
首先是楚国。楚平王答应华登出兵后,太宰就劝谏楚王,不可出兵助华氏。太宰的理由很简单:各诸侯国公室日微,只有宋国臣属还事奉国君,不帮助国君平乱,反而要协助乱臣,显然不合适。可是楚平王答应在先,话已说出口,无法收回。
楚国司马薳越是了解来龙去脉的。楚军虽来,可是从道理上来说,扶助乱臣贼子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宋国向来与晋国走得近,付出巨大的代价未必能收获相应的人情。
于是,薳越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把“华向派”的人交给楚国,楚国负责惩罚他们,避免给宋国造成祸患。
宋元公委婉的拒绝了楚国。他的理由是:如果就这么放过祸乱国家的逆贼,就是鼓励叛臣作乱。
更重要的是,在楚国到来之前,“华向派”已是九死一生。有晋国率领的联军帮手,只要一鼓作气,宋元公坚信,“国君派”最终一定会取得整个战役的胜利。胜利已是唾手可得,却要宋元公放弃,当然不甘心。
此时的宋元公,已被战役的反复折腾得快没了耐性。一心想赶紧开战,赶紧结束,决出胜负,誓要把一干乱臣消灭殆尽才能除却心头之恨。他不去设想,如果七国在此展开厮杀,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宋国。
他国不过是损失兵力,打完撤走即可。战役发生在宋国本土,到时城墙毁坏,满目疮痍,甚至可能被夷为平地。良田尽毁,树木遭伐,百姓何以安生?
可悲的是,跟百姓的死活相比,统治者的面子显然比天还大。除非遇上更强势的国家,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才能逼迫统治者让步。
这个角色非晋国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