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我说完——”智跞拍拍赵鞅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偏偏季孙意如派了名亲信出席宴会,在宴会上故意提起,之前鲁国为答谢齐国大夫鲍国时也是‘七牢’。这下不得了,士鞅当场脸色大变。”
齐、楚、晋、秦都是大国,地位相等。鲍国是齐国大夫,士鞅是晋国卿士,地位明显高于鲍国。既然享用的牢数多少与地位尊卑有关,给士鞅和鲍国同等的待遇就成了轻视士鞅,所以士鞅不满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鲁国给鲍国‘七牢’,本已失当。”赵鞅说道:“士鞅应是‘七牢’,鲍国只给‘五牢’即可。”
在鲁国。不仅季孙氏专权,季孙氏封邑的邑宰也都嚣张跋扈。
七年前,费邑的邑宰南蒯曾率领封邑的人背叛季氏。为了寻求外援,南蒯还跑到齐国请求援军。他声称,费邑之人皆听命于他,如果齐国伸出援手助他,他便将费邑献给齐国,作为报偿。
季氏闻讯,派人索要费邑,齐景公权衡左右之后回绝了南蒯,并派鲍国送还了费邑的地图籍册。
为了答谢鲍国,季孙意如亲自相礼宴请,并奉上‘七牢’。
“没错,明明是季孙氏无礼在先,可是谁让季孙氏族强权大呢?”智跞说道:“如果不是季孙意如故意让人说漏嘴,士鞅又怎会得知?”
“最后怎么安抚士鞅?”赵鞅问。
“鲁国给他献上十一牢。”智跞摇头道:“亏鲁国还能制天子之礼,连续两次失礼,真是贻笑大方。”
依据礼制,诸侯招待天子以百牢,诸侯国相互宴请、诸侯国招待对方的卿大夫,不可过十牢。
“只怪叔孙婼想力挽狂澜,扶助公室,这才引起季孙意如处处针对,让他出丑。”赵鞅感叹道:“正道难为,邪佞尊宠。”
“何处不都如此?天下乌鸦一般黑。”智跞冷冷说道。
“齐有田氏,鲁有季孙氏,宋国有骄横的华氏。”赵鞅说道:“各国公室都岌岌可危。”
“宋国公室不是主动发难,扳回一局?”智跞道:“公子城大约已在谋划归国了吧?”
“还没。他说要静观一年半载,视情况再定。”赵鞅说道。
“华氏党羽已出奔,还要视什么情况?”智跞不解。
“华氏于宋,绝对不输季孙氏于鲁。公子城吃过一次败仗,想来仍心有余悸,谨慎为上。”
“这倒是,”智跞说道:“华氏虽远走,实力尚存,不得不防。”
“华向党羽出奔陈国,陈国是楚国的盟主,想来他们是想寻求楚国的支援。”智跞分析道。
“宋国与我国交好,如果楚国要插手,我国肯定要支持宋国。可是——”赵鞅叹气。
“可是两国已经约好弭兵,如果谁先开头,后果不堪设想。”智跞补充道。
“兄长说的是。”赵鞅神情担忧,“万万不可再动兵戈,否则将国无宁日。”
晋国决不能主动开战,这是赵鞅心底最直接的想法。原因太多太多......
士鞅是其中一个因素。士氏、中行氏本已强大,强强联手之后更是锐不可挡,不能再听凭他们为一己之私轻动干戈。舅老爷年事已高,许多事情力不从心,更是助长了这两家的气焰。君主年幼,也无力约束这两家。一旦动起来,恐怕晋国内部会分裂加速。
更可怕的是,对强族未必有影响,对刚刚接手赵氏家族的他来说,根基不牢,经验欠缺,一个应变不好,恐怕会拖累赵氏。
所以,维持现状是他当下最大的渴求。
“何惧之有?”智跞不以为然。“当年‘彭城之役’,我军不是打败了楚郑联军?对楚作战,我国是赢多输少,不怕。”
“话虽如此,终究是不战为好。”赵鞅不愿意作战,除了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赵家受到波及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弭兵会盟”是爷爷毕生心血,他是绝不想看到晋楚再结兵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