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热闹好玩,既能健身强体,又能联络感情,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却不得不面对。比如场地所限,又比如人员众多,又可能有的人真的不会,毕竟要把箭射出去,需要技巧也需要长期训练的好臂力。
于是,投壶应运而生。投壶需要两样道具——一是箭,一是金属或陶制的器皿。为防比试时箭矢弹出,容器里会事先盛放红小豆。比试开始,双方各执八只箭,设定相同的距离,跪坐在席子上,将箭矢往壶里投,投中箭数多者胜。
随着时间的演变,投壶渐渐发展为先秦士大夫宴饮时的一项游戏,完成过程的仪式也发展成为一种礼仪。
依照规则,晋昭公是宴会的主人,理当由他先投。
昭公正在准备,一旁相礼的中行吴说道:“酒如淮河,肉似高丘,寡君投中,统帅诸侯。”说完,他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祈祷许愿。
昭公听罢,微微一笑,他拿起箭,屏气敛神,目光专注,紧盯着陶壶。忽然,他右手向前一伸,手腕轻轻拨动,箭向前一跃,“扑”一下插入壶中,直直挺立。
旗开得胜,晋昭公笑容满面。他看向齐国君主,示意到他。
齐景公也不含糊,拿起箭就要投。想了想,他暂停手上的动作,说道:“酒如渑水,肉如山陵,寡人中此,代君兴盛。”
说罢,齐景公立马出手。看似有些轻率,其实举重若轻。只见箭头稳稳的扎在壶中,屹立不倒。
双方的第一箭,一比一打成平手。
比试仍在继续,晋国的大臣却爆发了争执。
同样陪同在侧的大夫士文伯轻轻拉过中行吴,暗示要进一步说话。
中行吴起初有些惊讶,不太想过来,拗不过士文伯一再拉扯,只得勉强跟随他到一旁,强忍心中的不耐问道:“不知大夫有何指教?”
士文伯是士氏的分支,长年在晋国担任理官,修订律法,审判大案,颇受国君重视。虽说士文伯的职务爵位跟中行吴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中行吴对他仍是客客气气。再加上他年资已久,又是士鞅的叔伯亲戚,怎么的也要卖个面子。
“将军失言矣。”士文伯皱眉说道。
“何处失言?”中行吴挑眉问道。
“我国本已是诸侯统率,将军却说,君主投壶命中才能统帅诸侯,岂非失言?”士文伯说道。
“措辞有些偏差罢了,无人会在意的。”中行吴不以为然。
“将军此言差矣。”士文伯敛容正色道:“我国将是否列为诸侯之长寄托在投壶是否命中之上,岂非让齐国轻视?投壶中与不中,我国都是诸侯之首,这才是霸主应该有的气势。”
“在下不过是想为国君助威,不想在齐侯面前失了威风。”中行吴解释道。
“恰恰相反,将军所言,反倒让齐国看轻了我国。”士文伯的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何以见得?”中行吴神色十分不悦。
“将军试想,中原霸权归属我国已久,我国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却在两国朝会时提到霸权得失与投壶相关,岂非自贬身份?再者——”稍作停顿,士文伯继续道:“将军难道没听到齐国国君的誓言?”
齐景公的“代之兴盛”,既可理解为蒙齐国先君余荫,光复往日的风采,重现齐国对中原诸侯的号召,也可理解为——取代晋国,成为中原霸主。虽然后者有附会的成分,可是,齐国挑衅晋国,在齐庄公执政时屡有发生,有这种解读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又如何?”中行吴一脸鄙夷,不屑一顾的挥手道:“我国军队强大,将领指挥得力,士兵争相勉励,跟从前一样,谁敢来犯?就算齐国有二心,何惧之有?”
中行吴是能骑善射的猛将,屡立战功,颇有建树。作为一名沙场宿将,面对威胁挑战,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提抢上阵,除之而后快。齐国是否怀有野心不在他的担忧范围,因为只要他们敢触动晋国的核心利益,他一定挥师讨伐,狠狠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