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派人迎回寄居郑国的公子冯继承君位,后世称为宋庄公。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还向鲁、陈、郑、齐各国赠送了贵重礼品,确保自己的相国大位稳稳当当。
这场无妄之灾的受害者——孔父嘉当场被杀,妻子被抢夺,其余家人为求自保,只得仓惶逃离。他们选择去往鲁国陬邑定居,繁衍子息。
“幸好他胸有志气,求知旺盛,否则恐怕也难得到鲁国国君的接见,更遑论向郯子请教了。”赵鞅说道。
“不仅如此——”叔向笑了笑,“他在鲁国已有众多追随者。”
“哦?”赵鞅很好奇。“不知他做何种营生?”
“开馆授徒。”
“既能传道授业,又可学以致用,两者兼顾,十分难得。”赵鞅的语气充满羡慕。
“幸亏他没有被困境打倒,否则,或许沉沦至底,再无出头之日。”叔向皱眉道:“祖上荣耀,不料为奸人所害,家道中落。父亲去世后,母亲又不为正妻所容,被驱逐出门。孤儿寡妇,靠他人接济为生。”
“如此绝境,竟能如此上进,年纪轻轻就已名声在外。”说着,赵鞅叹了口气,说道:“相形之下,晚辈实在汗颜。”
“你年少有为,知书识礼,敬重长辈,谦逊大度,何汗颜之有?”叔向看向赵鞅。
“晚辈的境遇比这位孔先生强上十倍,年纪和他差不了几岁,却仍寂寂无名。”赵鞅有些无奈,“不知是机遇未到,还是能力所限。”
“六卿当中,你排行最末不假,可你年纪也最轻啊。”叔向冲赵鞅点头,说道:“来日方长的道理,知道不?”
“话是不错,可是——”赵鞅低下头,想了好一会,说道:“时常会涌上难以捉摸难以把握的无力感,一切似乎饶有希望,很快又陷入失望。”话已说开,赵鞅也不隐瞒今日轻愁纠结的源头,毕竟,叔向是赵家的好朋友,又是朝中公认的贤者。
“看来此事已经困扰你很久了。”叔向似乎若有所悟,“是不是智跞的际遇引发了你的联想,所以郁郁于怀?”
“太傅真是慧眼识真,一眼就看出晚辈的心事。”赵鞅颇感意外,“从前年少无知,不知世事无常,更不懂人间险恶。如今才知,世间原来复杂得多。”
“而今领悟亦不晚。”叔向捋顺胡须,说道:“人各有命,家族亦然。智氏家族历经不幸,想来蹇途已至末段,到了智跞手上,必有一番建树。”
“晚辈深以为然。”赵鞅用力点头,“细细一想,哪个家族又能绕开诡谲的命运?”
“狐氏、先氏、郤氏、胥氏、栾氏,早已退出谢幕。”叔向的嘴角有一丝苦笑,“智氏之外,赵氏不也曾身陷绝境,后来绝处逢生?韩氏、魏氏、士氏、中行氏,每个家族都有一番寒风苦雨啊。”
“的确如此。”赵鞅眉间的轻愁淡去不少,“只把注意力紧盯自己,似乎无穷愁苦,难以挣脱。待到跃身高处,俯视一看,原来各家皆有各苦各难,便觉释怀。”
“如此想最好。”叔向走到窗口,停留片刻,转头说道:“赵家的苦难堆积在你祖父的肩膀,到你之手,定是蒸蒸日上发扬光大,务要珍惜机遇,迎难而上。”
“晚辈谨遵太傅教诲。”赵鞅走到叔向身旁,目光看向远处,“我要和智跞携手同行,相互勉励,齐头并进。”
叔向看向赵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群乌鸦穿梭在树丛,领头的两只尤为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