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北平便已经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白雪深及膝盖。城墙上,燕王朱棣长长地呼了一口白气。放眼向南望去,整个北平城外俨如白色的世界,天已经放晴,只见黑黑点点的行人在雪中行走。
朱棣面色凝重,虽然他赢得了一阶段的胜利,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粮食的压力已经让他不得不裁掉近十万军队,本来蓝玉进攻四川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南下机会,可是老天不帮忙,连着几次暴雪打乱了他的战略计划,张玉率领的西进之军也被困在山西平定州,现已音信断绝,对西进大军的担忧,对粮食不足的担忧,对辽东大军动向的担忧,犹如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心中,令他心中沉甸甸的。
“看来必须得有所行动了。”朱棣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殿下,有什么行动就让属下去吧!”旁边大将朱能立刻低声请令。
朱能也是三十余岁,和张玉一起被朱棣视为自己的左右心腹爱将。但和张玉不同的是,朱能身材比较瘦小皮肤黝黑,显得其貌不扬,但在带兵打仗上,朱棣最放心的却是他,他多次跟随朱棣北伐蒙古,屡立大功,尤其善于出奇兵制胜。
朱棣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你的任务不会少,但这次我想让别人去。”
他忽然又问道:“朱将军,你觉的我的熙儿能独挡一面去山西吗?”
朱能想了想便道:“属下以为二王子勇猛过人,冲锋陷阵为大将已绰绰有余,但让他独挡一面,属下以为他还不行。”
“为何?”
尽管朱棣微微有些失望,但他一直都很看重朱能的意见,“你不觉得他从京城回来后变了很多吗?比从前稳重成熟多了。”
朱能微微一笑道:“殿下,属下并不是说二王子不成熟稳重,属下的意思是说,二王子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所以不能为帅。”
朱棣微微松了口气,便又笑道:“可是从不给他机会锻炼,他从哪里积累经验?”
他话音刚落,城下却传来一阵喧闹声,“殿下有令,任何军队不准出城。”
“我并非是出去公务,只是去行猎。”这是朱高熙的声音。
朱棣诧异,又走到内城墙向下望去,只见城门前的雪地里立着数百骑兵,为之将正是他的儿子高熙,他便笑着大声问道:“吾儿欲何往?”
朱高熙没有想到父王竟然就在城上,他立刻下马跪下道:“父亲,孩儿想去行猎,望父亲批准!”
朱棣见儿子礼数周全,心中不由有些感动,便喊道:“地上冷,你站起身说话。”
朱高熙站起身道:“孩儿在城中无聊,想外出行猎。”
“可城外冰天雪地,你去哪里打猎?”
“孩儿也明白,但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打不了猎呢?孩儿愿猎野鸡给父亲下酒。”
朱棣壮之,立刻令道:“开城门,放二王子出去。”
城门大开,朱高熙大喊一声,率领数百骑兵向城外冲去,片刻,大队骑兵便消失在远方,只剩下一个个小黑点。
“你现在对他感觉如何?”朱棣笑着问朱能道。
朱能点了点头,“感觉还不错。不以势压人,如果吕先生随行,再有良将为副,他可以独自征战山西。”
朱棣却微微一笑道:“我准备亲自征战山西和陕西,届时熙儿随我出征,我会授予他经验。”
朱能大吃一惊,连忙道:“殿下慎重,征战山西少说也要数月时间。一旦朝廷李景隆大军杀至,北平恐难以抵挡。”
朱棣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担心他不来呢!”
傍晚时分,朱高熙行猎归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趟行猎,他竟猎到了三百多只猎物,各种山鸡野雀、还有不少獐子野兔,满载而归,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两名下属滑倒跌伤了,断了胳膊。
虽然尽兴而归,但众人和马匹都确实有些疲惫了,战马呼呼地喘着白气,众人不再骑马,而是牵着马在雪地上缓缓步行,准备返回军营,夕阳西下,雪地铺上了一层玫瑰红,拖出骑兵们长长的身影。
朱高熙也和士兵们一样在地上步行。这却是他真正的爱护战马,这几天,他也是一样的心事重重,父亲两次要让他远征山西,但两次都被姚广孝坚决反对而作罢,姚广孝言辞凿凿:“山西一役事关全局,晋王也是善用兵之人,殿下焉能为练新人而冒险,一旦山西失败,不仅重创士气,而且会造成秦晋再次联手。与朝廷军共击北平,那时殿下危矣!”
想到这件事,朱高熙就忍不住地一阵咬牙切齿,不用吕思远告诉他,他也知道姚广孝将是他未来争位路上的最大障碍,自己非得除掉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