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邵忻站在一步开外,双手置于额前,对着公祖凌一揖到底:“学生想去京城。”
公祖凌执杯的手僵硬了片刻,慢慢侧过头打量着这个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他一身简洁利落的打扮,面无表情,再不见了平日里常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公祖凌有些恍惚,有多久没见他笑过了
自从战事起,边关乱了之后,他就一日比一日的寡言少语,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
他缓缓放下杯子,叹了一声:“想好了”
“是。”
早就想好了,从她离开书院,邵忻就想追着去,不过那会他还以为过了端午她就会回来,心情没有那么迫不及待。
可是假期刚过,他不但没有等回她,反而等来了大梁入侵的消息。
大梁啊,那个郑昊吗
邵忻垂首敛眉,他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很少,但他就是想去试一试,再为了他心底的那个人努力一把。
公祖凌起身,身形晃了晃,邵忻立马就想去扶,下一秒却又生生顿住。
“想去就去吧。”
公祖凌朝他摆手,眸中有泪也有笑:“启明,老夫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学生,很知足。”
邵忻低头,跪倒在地,身子俯下的时候,滴滴水珠悄然无声的落下,打湿了他身前那一小块地面。
“邵师兄。”
邵忻提着简单的行李,刚刚走出书院的大门,就听到了一声颇为熟悉的呼唤。
他回头一瞧,不是段均泽又是谁。
段均泽同样提着包裹,神色平淡的走过来:“我准备去边关,一起下山吧。”
边关
邵忻不由的一愣,这才想起段均泽好像的确出身行伍世家,家中从军者众,只他一个特例,弃武从了文。
据说为此与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上了秋山。
哪怕与家人决裂,也要坚持自己的志向。
现在却要弃文回武了而且还是这么敏感的时期,边关有多重要,就有多危险,他不会不知道。
邵忻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轻轻一点头,两人默然无语的一前一后下了山。
这条路他们都走过好多回,以前每一次都觉得下山比上山难,因为陡峭,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但是这次,他们昂首阔步,不看脚下,只注视前方。
为了他们心中想要守护的那个人,再难的路他们都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如果你能见到她,请帮我带句话。”
段均泽站在岔路口,背脊挺得笔直,眉眼透着锋利:
“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人敲开她家的大门,打扰她的安宁。还请一直做那个快乐无忧的薛然。”
邵忻郑重的应了:“保重。”
两人同时回首看了一眼山腰的位置,而后背对着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无论将来如何,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跟她在山上度过的宝贵时光,都会被他们放在心底永远珍藏。
时光匆匆而逝,好似眨眼之间,距离端午宫宴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各种消息接连不断的传来。
大梁的军队可以说是势如破竹,如今边关五城皆已落入他们手中,随时能够挥兵南下,直抵大胤的腹地。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大梁却突然派了使臣过来递交国书,表达了想要和谈的意思。
和谈啊……
苏悠然立在含元殿外,看着树下斑驳的影子,有些发怔。
现在的战局即便是三岁小儿都能看得清楚,明明是大梁稳稳占据了上风,可他偏偏主动提起了和谈。
意欲何为
“想让老子的女儿和亲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苏天罡简直暴跳如雷,不顾底下还有众多大臣,一把将御案前上的东西全都挥了下去,话语刻薄,极尽羞辱之能事:
“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他也配!”
大人们都将头埋得低低的,任由盛怒中的皇上发泄。
不管是谁,被人莫名其妙打到了家门口,还要逼着他交出家中最宝贵的财富,都会忍不住想骂娘。
尤其这还事关一国尊严。
好些老臣眼眶都红了,都怪那个吕将军,竟然弃城而逃,不然大梁军就算再威武,也不会进展如此迅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即使将他千刀万剐,丢掉的城池也不会重新回来。
他们如今只能庆幸,大梁还算仁厚,没对普通百姓出手,只要不闹事,乖乖听话,就能保住一条命。
否则这天下都得生灵涂炭不可。
好半响,等头顶终于没有声音,猜想着皇上应该冷静下来了,秦良这才重重的叩首,嗓音干涩,一字一句似是说的特别艰难:
“皇上,臣知道您疼惜大公主,私心里来说老臣也很不想答应,但是此事不仅仅只是皇家的私事,还是涉及到全天下黎民百姓能不能免受战乱之苦、大胤能不能继续安定的关键。”
他一下又一下的磕头,磕得头上都见了血也没停下:
“臣恳请皇上为了大胤、为了您的子民,慎重考虑大梁的国书。大梁所求不多,只一人尔,只要同意了,从此战事歇、百姓安,大胤也能稳啊!皇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声嘶力竭,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身后的其他大臣跟着叩首,齐齐呐喊:“还请皇上三思!”
“混账!”
苏天罡还未发火,苏景熙直接蹦了起来,手指着秦良不停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