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过去一样，他们又在一起了。

和过去不同，他们之间，再无任何距离、任何误会。

……

……

良久，乌云轻声说道：“我的真气，大约还需一年，便可追上神识。”

虽为天命之子，魂魄并驾齐驱，但乌云幼年时被巫祖长生庭前代大巫主收为弟子，她所修行的风云无常法，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修魂秘法，而她所修真气，只是作温养体魄、辅助魂修之用，这些年更是几乎没有时间锻炼、运用真气，因此相较神识，她的真气要弱上一筹，魄之修行尚未圆满。

夜长明点点头，说道：“到那时，你我进退自如，留恋红尘也好，飞升上界也罢，全凭你心意。”

乌云面色有些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大约是先祖的缘故，我对天劫总有几分畏惧。”

夜长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柔声说道：“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说到这，他忍不住感叹道：“若不是朱璃，你我不知要蹉跎几多光阴，才能明白彼此真心。”

乌云早知他能来寻自己，定是得了朱璃指点，此刻听他提起，不禁有些疑惑，那位公主殿下为何会比自己更清楚夜长明的心思。

看到她脸上罕见地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夜长明不禁心弦微荡。

他低下头，与乌云额首相贴。

神识互印，乌云立刻察觉到了那些正在缓缓消散的阴霾。

心疼、愧疚、后怕与感激相继出现，共同萦绕在她心头，她轻声呢喃道：“‘北境未宁，何忍成亲’，我又怎么忍心累你半途而废。”

夜长明以神识传念，诚恳地说道：“我的确盼着南北议和，不兴刀兵，两族百姓休养生息、互通有无，但若以与你分离为代价，即便这份功业唾手可得，我也绝不答应，何况如今我已知晓，此事本就是镜花水月。”

如此深情厚意，教乌云怎能不心旌摇曳，而他一朝明悟事不可为，又令乌云再度生出几分好奇。

二人神识交缠，彼此心意通明，夜长明当即向她转达了朱璃说服自己的办法。

看到那一场场对局，乌云也不禁感叹，为了引导夜长明看清真相，朱璃实在是煞费苦心。

夜长明同样感慨万千：“起初我尚无头绪，直到岳前辈那一局，我才有了些眉目。”

以魔头之名钉入史册的岳翼，当年亦曾是赤胆忠魂的国之柱石，奈何人心难测，正当他在前线节节胜利之际，后方昏君以十二道金牌急令他勒马班师，而他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子虚乌有的叛逆之罪，与惨无人道的灭族之刑。

目睹家人一一在屠刀下殒命，岳翼一念成魔，杀出刑场，聚拢死忠部将，呼啸人间，一时成为南北两方的心腹大患，最终在十余位顶级高手不计代价的刺杀下黯然陨落。

作为“血饮”选中的岳翼传人，夜长明虽未修炼噬血破阵功，但对岳翼当年的遭遇却有着迥异于史书的了解，因此，当朱璃化身岳翼，乘胜追击，气势如虹般将他击溃时，他隐约明白了朱璃想要告诉他的道理。

胜负，有时在战场之外，而这，却是他难以理解，亦不愿触及的领域。

正如朱璃所言，有些事，他想不到，做不来。

至于乌云替他谋划的那条建功之路——娶朱璃，做驸马，于他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乌云叹了口气，说道：“你我此次，当真欠下朱璃天大恩情，她……唉，她如今已是将相之阶，只盼朱皇帝莫再多事，让她安心修行，早日飞升吧。”

想到朱璃如今的处境，夜长明的心情有些复杂。

囿于朱璃的嘱托，他无法与乌云分享此事，唯有暗自期盼朱璃前路顺遂。

那个以“试验品”身份来到人间的女子，第一次凭一己本心作大决断，向她真心倾慕的英雄托付终身，理应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