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吴正德千算万算,绞尽脑汁的一招妙棋,反倒被别人轻松加以利用,便成了捅向你自己心窝子的一柄利剑。”
“如今的局面下,那狂妄小儿,会不会削爵罢官,会不会惹来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谁也不好说。”
“毕竟那小儿,此举的确已彻底将自己置身险局再无退路,太后老祖宗那一关,属实凶险无比。”
“但是你吴正德……”
又揉了揉眼眶,似乎有些疲惫,一声长叹,“事态已至此,你这吏部左侍郎的位置,是肯定坐不下去了。”
“明日便给陛下上个折子,辞官告老,回临州颐养天年去吧。”
“陛下面前,老夫也自会去替你求个情,如此,也就不枉你我师生情分一场。”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老夫琢磨着,也是时候连夜拟道折子,恳请陛下立即下旨严查吏部失职之罪,甚至引咎请辞相位,交出吏工农三部职权。”
“圣上定然不会允准,但老夫总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否则,那岂不是便真成了百姓悠悠众口中,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权臣?”
刹那间,吴正德脸色唰的一下大变。
只如巍峨大山崩于顶,一脸惊骇恐惧之色,如遭雷击。
哪还有丝毫迟疑,哪还有丝毫身为当朝重臣该有的从容稳重?
“嗖”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噗通”一声便已趴在地上。
目光之中,满是深入骨髓的绝望惶恐,额头大汗更是一颗一颗向下滚落,语无伦次,声声大呼。
“先生救我,还请先生救我……”
“学生自幼苦读,昔年……昔年幸得先生赏识,拜入门下,可是日日想着牵马执蹬誓死相随,以报先生知遇、教导、提点之恩,片刻不敢忘。”
“可眼下,学生才刚四十有三,正值壮年,还不甘心就此罢官告老啊!”
“……”
却奈何,任凭他一时间万念俱灰下,浑浊泪水都止不住不停流,曹牧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看不出是几分唏嘘,或是惋惜,或是无奈。
“来人,送客吧!”
随即,在老管家曹三的搀扶下,不紧不慢,起身缓缓朝膳堂外走去。
只留下吴正德依然趴在那里,声声呜咽苦苦哀求。
然而紧跟着,竟是身子一歪,活生生昏死了过去。
……
转眼已是三月二十八。
时令已入夏,京城的天气似乎更一下子炎热了许多。
而这一日,却是朝廷惯例,历届春闱恩科放榜的大日子。
多少莘莘学子,十余载寒窗苦读,最终一场恩科定前程?
有人金榜题名,从此入朝拜仕,飞黄腾达光耀门楣,甚至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何等风光?
又有多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意气风华的少年,却最终榜上无名,寂潦穷困一生,最终彻底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想来实在令人难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