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证明,人在极尽崩溃时的爆发,往往是最为可怕的。
就如在大庭广众之下想要憋住一个响屁,憋到最后,极有可能会崩出一点金黄好东西。
别瞅着小庄同志刚还一副七魂六魄尽失要死不活的模样,可恼羞怒极之下,这一脚踹出,竟是极具摧枯拉朽之势。
那精瘦官员本就精瘦,皮包骨头的,且还饮了不少酒,哪扛得住如此这般?
实际根本连反应闪躲都没来得及,活生生便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噗通”,直挺挺便摔在地上,“哎哟”一声叫唤,直摔了个四脚朝天人仰马翻。
然而小庄同志狂怒暴躁之下,双目充血通红得吓人,似乎连头发都快炸裂竖立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纵然头戴斗笠肩披蓑衣行动不便,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屁股一甩便将这姓曹的司勋司主事大人压在身下。
喉咙嘶哑如雄狮呜咽,又一声大喝,“聒噪小贼,吃我一拳!”
手背青筋绽出,怒目圆瞪下眼珠子使劲向外凸起,左手一把拧着他的衣领,右手砂锅的拳头,虎虎生风便朝他使唤过去。
一边暴揍,大口喘着粗气,嘴里更是声声咆哮。
“吾叫你两壶猫尿一进肚子,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在衙门典正堂内共事,不时时常听得尔等谈及,来这清月楼潇洒快活,哪怕偶然遇上熟识的同僚,也皆会心有默契,装作不认识么?”
“可为何到了你这里,一点不懂规矩?”
“认出本官就认出来了呗,还非得嚷嚷,非得嚷嚷……”
“一口一个庄重庄大人,一口一个庄重庄大人!”
“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你,你还来劲!”
“还有脸在这叫唤,别以为你蒙着面,吾就不认识你了……”
“哎哟曹主事,你好生厉害,要不要本官竖个大拇指好好夸赞你两句,或在尚书大人面前去为你邀功一番?”
“我让你聒噪,我让你聒噪!瞧本官今日,不打死你这杂碎!”
如狂风暴雨,又如山河崩塌,一拳接着一拳劈头盖脸直往精瘦官员身上使唤。
于是刹那,本来井然有序的场面,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这清月楼的大门口,本就人来人往,一时间,惊叫声,叫喊声震耳欲聋。
那些花红柳绿扭着水蛇腰的姑娘们,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四处逃窜。
“打人了!打人了!”
包括不少打扮得光鲜体面,却正左拥右抱搂着姑娘,两眼放光说些不堪入耳话语的主顾们,也是纷纷围了过来。
指指点点,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
倒是那老鸨凤娘,闻得外面喧闹声,火急火燎从里面冲出来。
扒开人群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蛋苍白。
手中小圆扇一丢,叫嚷得呼天抢地,“哎哟,二位爷,二位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能伤了和气!”
“哎哟,算奴家求你们了,快快停手吧,奴家请你们喝酒!”
倒也能理解,作为老鸨,自然是火眼金睛八面玲珑,也很是清楚,寻常来这里搂姑娘花钱买快活的主顾,其中不少可都是朝中的官员。
甚至严格来说,不少老主顾,别瞅着来这里,都是做普通商贾或士绅打扮,可究竟什么身份,朝中官位极品都了如指掌。
哪怕是一些面生的新主顾,但凡观其谈吐举止,或旁敲侧击两句,心中也有个大概。
只是因为,来这清月楼逍遥快活,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夸赞的体面事,因此无论是她凤娘,或者里面接客的姑娘,皆都会装作不知而已。
可眼下……这戴斗笠披蓑衣的采花大盗,尚且不论,但那瘦骨嶙峋的,可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啊,焉能不知其身份?
若换做寻常百姓在这滋事打闹也就罢了,大不了赶紧报官,京兆尹衙门的官兵跑得贼快,也最爱严办这类既涉及花肆酒楼又涉及老百姓的案子,左右都能吃点荤腥油水。
可牵扯到朝廷命官,还是带品的大官……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甚至搞出伤残性命来……
那可就不好办了呀!
至少她这清月楼,是免不了被牵连的!
而这曹主事,本就身材瘦弱皮包骨头,还刚刚被掏空了身子,连走路都脚步虚浮,哪能承受得住如此厚爱?
被死死压在地上,竭尽全力猛烈挣扎着,却奈何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双手死死抱着脑袋,任凭那拳头如冰雹往身上砸,满面骇然惊恐之色,嘴里声声撕心裂肺叫唤。
“停手,快快停手……”
“哎哟,疼!”
“庄大人,哎哟庄大人也,吾与尔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故呐,快快住手吧!”
“咱都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且多年共事的同僚,岂能如此相待?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而他那两名同伴,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呆若木鸡。
如木头桩子般矗在那里,双目圆瞪,硬是满面骇然,手足无措。
半晌,才总算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双双上前,从后面拽着小庄同志的胳膊,就想赶紧将他拉扯开。
可匪夷所思的,纵然卯足了吃奶的劲,面对已经彻底狂怒暴走的小庄同志,竟未能得逞,反倒自己差点栽个跟头。
场面一度极其滑稽!
而王修王老爷,又何尝不是瞬间惊诧万分,目瞪口呆?
倒也不至于上去劝架,可直愣愣望着这画面,一时间,硬是只感觉脑瓜子都嗡嗡地响,有种荡气回肠涤荡灵魂的深切感受!
扭过头,却见身边二球货,张大着嘴巴都快塞进两只臭鸡蛋。
满面唏嘘惊魂未定,与他对视一眼,使劲吞了吞口水,半晌,才讪讪憋出一句,“哎哟王兄,我的个阿娘也……”
“刚才还真没瞧出来呀,我庄兄别瞧着平常老实木讷,跟个闷葫芦似的,却是个心中有妖气的狠人呐!”
“一言不合,那是真要撸起袖子就开干的啊!”
“嗯……本王喜欢!”
却又皱眉几分疑惑,“还有,你有没有察觉……”
“他好像说话利索了好多,也不磕磕巴巴了?”
顿时满面幸灾乐祸,“难道,你忽悠他那诊治隐疾的法子,真有奇效?”
“如此一来,你猜,庄先生会不会带上厚礼来酬谢你,从此便对你感恩戴德?”
王老爷面色漆黑,没好气瞪他一眼 ,压根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