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母亲,杨清泉如鲠在喉,但在妻子面前强忍着不掉眼泪。而刘月梅早已泣不成声,仿佛生离死别。到了这个时候,之前再大的仇恨和恩怨全都放下了。
刘月梅立马拿起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抬起头怔怔地道:“杨清泉,还算你有良心,到了这时候还惦记着我们娘俩,但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么多钱有何用?”
“还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儿,我为什么选择了你,正因为看到你积极上进,阳光正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特别幸福,选对了人。然而,从重机厂开始改制起,你就变了。”
“你第一次出轨,被人家丈夫打得鼻青脸肿,全厂都知道了,纷纷戳我脊梁骨,即便如此,我都原谅了你。因为你本质并不坏,只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冲昏了头脑,迷失了方向。”
“而你呢,把我的善良当做纵容的资本,愈发不可收拾,越来越放纵。到后来干脆不避人,还在外面有了野种,你这样做比杀了我还难受。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
“私生活不检点,欲望也持续膨胀。你第一次往家里拿钱的时候,我就说过,咱们可以过得穷点,但不能没骨气。而你呢,非但不收敛,愈发胆大妄为。要不和我说这些,压根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这么多钱,你花了吗?”
刘月梅越说越激动,要换做从前,杨清泉起身就走了,但今天选择了留下。让她尽情地把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如果进去了,以后想听也听不到了。
那天孔景龙约见了他,他已经猜到“死期”将至。今天下午,又接到个神秘电话,直接宣判了死刑。在最后的自由时间,他还是想到了结发妻子,想到了曾经的家。妻子的数落带着恨意,却让他心头舒畅,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唯独她还念念不忘。
刘月梅发泄完后,终于问到了不敢去想的事情,道:“你还有多长时间?”
杨清泉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喉结不停地涌动着,眼神变得柔软而慌乱,蠕动嘴唇道:“明天晚上。”
刘月梅身子一抖,把结婚时购买的碗带到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破碎声。她再也绷不住了,扑倒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着道:“杨清泉,你个王八蛋,我恨你……”
杨清泉最终还是没忍住,两行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将刘月梅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就像当年一样,却没了当年的感觉。
刘月梅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他的温暖了,此时此刻听到心碎的声音。待情绪稳定后道:“进去以后好好配合,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出来。如果死在你前面,我会把坟墓留出位置。”
杨清泉拼命地摇头,不死心地道:“别那么悲观,还有转机。月梅,你得配合我,演好最后一场戏。我已经找了医生开了诊断书,直肠癌晚期,这种绝症他们是不能留置我的。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是拿我没办法的。”
听到此,刘月梅奋力推开,有些失望地道:“杨清泉,我以为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到现在还不死心,居然想这种法子对抗组织。真把他们当成傻子了吗,没有证据会对你采取行动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非要老死在监狱了吗。”
“不,我不能进去!”
杨清泉起身冷冷地道,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一旦进去,这辈子可能就出不来了。不光是违纪的问题,他身上还背负着命案,一旦查到,面临的就是死刑。
刘月梅对他失望透顶,整理了下衣服,拿起包道:“杨清泉,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死生不复相见。”说完,重重摔门离去。
杨清泉蹲在地上捡起摔碎的碗,翻箱倒柜找到502,粘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最后总算粘好了,却缺了一块。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没找到。他把碗小心翼翼放到橱柜上,洗干净碗筷,又仔仔细细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回到书房,失魂落魄坐在书桌前,手机此起彼伏响着,他视而不见,不再回忆往事,而是思考剩余的时间需要做些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打给彭志林:“通知全集团中层以上领导,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全体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