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板经过几次冲压，得到一个个小瓶子一样的容器。

用木头仔细打磨，制作成适合人握持的形状。

不锈钢板切割冲压制作成各种必要的零件。

拆掉望远镜，在里面加一个分划板，又装起来。

再把它们组合起来。

历经五天的工时，宛若艺术品般的成果摆在工作台上。

大雨里，他背着一个长长的油布袋子，来到了一栋废弃的商场。

这座巨大的废弃建筑，是业深市最初辉煌的见证者。但随着政策的转型，这整个工业区都被废弃，人口的减少让商场也无力支撑。最后变为一栋巨大的废墟。

肆意生长的植物填满了每一处适合生长的缝隙，给这灰色的建筑内部添了一丝绿意，雨水从早已腐化的塑料顶棚倾泻而下至中庭，在凹陷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水洼。不少规模较大的水洼里甚至长起了荷花。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才没有变成流浪汉的聚集地吧。

“这个距离，差不多。”赵乾挑了一处地方，喃喃自语。

他立好靶子，回到位置，爬下，从望远镜里瞄着靶子。

砰！犹如有人用力踢了一脚喝空的饮料罐子，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废墟。

消音器作用良好。

他看着靶子上的弹孔，调试瞄具，装填子弹。

大约一分钟后，又是一声清脆的爆鸣。

又是三十秒，又是爆鸣。

……

不久之前

王副队带着队员走进公寓楼。

他们的身影，被一个来自高处的影子通过瞄准镜尽收眼底。

“1，2，3，4。4个人。”赵乾喃喃自语。

“车里还剩一个人，真是不谨慎。因为目标是无前科的平民所以大意了吗？”

“不过感谢你们的大意。”

“虽然你们未必知道其中的理由，但对不起，我还是得这么做。”

“就让我，当坏人坏到底吧。”

他深吸一口气，给范小莉打电话。

“你们现在停止一切活动，躲到二楼去，一会儿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门。”

“听我的，快，国联会镇暴队来了。帮我打开窗户。”

他挂了电话，瞄着万祥坤公寓的窗户。邹玉兰的崩溃，范小莉的安抚，他清晰地一览无余。

汗水濡湿了扳机。他眉头微微一皱，用力摆脱自己的杂念。他微微张嘴，轻柔地吐息着。

有一种冥想的方法，可以通过呼吸来控制心跳。

赵乾此刻使用的，正是这种方法。

把杂念排空，把心跳放缓。

这不是他第一次开枪射击。在很久之前，他就学过射击。而自己手上这把土质的狙击枪也经过十数发子弹的校准，不会出现差错。

“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是镜子里的东西，换成了人而已。”

他这样告诉自己。

是的，没什么不一样，自己只需要机械般地完成一套动作就好了。

他的精神力再度集中，玄关处已然出现便衣的身影！

不行，再等等，再等等。

打头的人已经快要走出玄关，很快他们四个人就会分散开来，机会就在这一瞬！

他扣下扳机，强劲的力道透过沉重的枪身传递到他的肩膀。

被消音器阻挡的枪声在近乎垂直落下的大雨中缥缈而去。一枚硕大的“钢针”剥离了它的外壳，向着目标无声地飞去。

是的，他没办法加工膛线。或者说，他能生产，但是精度达不到要求。

高精度线膛枪是高度发达的工业体系的产物。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搞出来这种违禁品。

所以他只能用滑膛枪。

但没有自旋的子弹要怎么做成高精度的效果呢？

箭形弹。或者说，脱壳尾翼稳定穿甲弹，的小型版本。

他知道某国军队曾经采用并试验过这种子弹，但因为子弹太轻容易被风干扰弹道。所以他并未采用当时的6mm口径，而是采用了125mm的口径。这样发射的钢针更重，更难被风力影响弹道。精度甚至比当时的军用版本更高。

但还有一个致命缺陷——这种专精于穿甲的子弹对人的杀伤力很弱。

子弹对人的伤害，很大一部分来自子弹击入软组织中破碎翻转带来的杀伤和空腔效应带来的伤害。而这种高穿甲，形状细长，速度极快的子弹很容易在人身上打个对穿，如同绣花针穿过豆腐，不会造成什么损伤。

可是如果，这根有半个食指那么粗，一个手掌那么长的钢针穿过的，是人体的重要器官呢？

钢针在雨幕中划过一道优美迅疾的轨迹，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穿越了这不到三百米的距离，飞入公寓。

赵乾只有一次机会。

现代高精狙是发达工业体系的产物。

但这并不意味他做不出来。

军用的高精狙，精度、杀伤、重量、可靠性、再填装等属性都非常优秀，可以说是4s面板。唯三差一点的属性，是通用性、重量和价格。

但他不需要做到如此。

他可以舍弃一切属性，只需要做到极致的精度，只要一发！就够了！

没有弹仓，长达三十多秒的再装填时间，注定他不会有第二枪的机会！

子弹已经出膛，向着目标飞射。一瞬间，被屏蔽的大量杂念涌入他的大脑。不论如何，都已经晚了。

如果他成了，他就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如果他不成，他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同事们被以惨无人道的方式对待。

瞄准镜中，打头的队员胸口绽放了一朵血腥的花。

钢针像绣花针穿豆腐一般穿过了第一个队员的肺部，穿过了第二、三个人心脏，扎穿王副队的腹部。针尖从左腹穿出个尖，终于散失掉全部的动能，卡在身体里。

被击穿的器官当即失去了机能。除了肾脏被击碎的王副队，剩下两人当即失去意识，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了。

赵乾立马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但现在去忏悔或者内疚还太早！如果不赶尽杀绝，他们将要迎来的是更迅速更强大的反击力量！到时候，可不是他们这点力量能做对抗的了！

他打开枪膛，抽出还滚烫的巨大弹壳，从身旁的防水盒子里拿出下一发弹药，颤抖地填进枪管，合上枪膛，进入瞄准姿势，对准楼下的汽车。

他在瞄准镜里快速地搜索着他的目标——一个绑着褐色玻璃瓶的遥控汽车。

还真是感谢这场大雨啊。

大雨撞击车辆的声音，让车内的人完全没有听到遥控车发出的噪音。

那是他今天早上，操作着开到那辆白色小汽车旁边的“小礼物”。

瓶子里装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液体——硝化甘油。

整整25毫升的硝化甘油，能把楼下的两辆汽车扬成碎片。

不管你车里还有多少人，国联会镇暴队的走狗们，都给我上西天去吧！

他再度屏息，咬牙扣动扳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炽热的烈火以超越音速的规模轰然绽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瞬间制造了一小片干燥区。蒸腾的水雾和大雨融合，在水幕中交融缥缈。不知这久久不散的，究竟是水汽还是含冤的亡魂。

他瘫坐在雨中，给范小莉拨打电话。

“喂？已经……没事儿了。”

随后，雨幕中飘散着邹玉兰久久不散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