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匈奴贵族们闻言,都颇为激动。
“夺回漠南!”
大家都在漠北吃了二十年的风沙了。
对漠南草原的富庶,简直就是不要太向往。
再加上之前的大胜,更是让匈奴内部信心满满。
当年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汉军,早就随着卫青和霍去病那一代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现在的汉军,也就那么回事!
且鞮侯单于呵呵一笑,正色道:
“汉军这一次来势汹汹,我们不能在漠南草原和他们交战。”
四路汉军,如果在漠南开战的话,很短时间内就会一起到来。
且鞮侯单于如今身边一共是十万骑兵,附近的左贤王还有三万骑兵,加起来一共十三万,对比汉军的二十三万劣势太大。
至于右贤王部,之前在天山之战中基本上被李广利给打残了。
而且天山距离漠南这边还有整整一个戈壁大漠的距离,等待右贤王部到来也不现实。
且鞮侯单于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效仿当年老爹伊稚斜的战法。
“我们先退回漠北,到余吾水那边去。”
“若是李广利敢追过来,我们就和他在那里决战!”
左大将闻言忍不住开口道:
“父亲,如果李广利不来呢?”
且鞮侯单于哈哈大笑,道:
“傻孩子,你以为刘彻的军费和物资是无穷无尽的吗?”
“这一次发动了二十三万大军,刘彻给李广利的命令必然是和本单于决战。”
“只要知道了本单于所在的位置,李广利是一定会来的。”
左大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撤退回漠北,让汉军的军费白白浪费,这个答案左大将是知道的。
当年大汉也是经过了卫青霍去病的漠北之战,才能夺得漠南。
如今匈奴想要夺回漠南,也必须要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才行!
匈奴王庭浩浩荡荡,朝着北方撤退。
李广利很快抵达了匈奴王庭曾经的宿营地。
情报通过各种方式很快就汇报了过来,李广利也明白了且鞮侯单于的动向。
“哼哼,想要吸引本将军去漠北决战?”
“去就去,谁怕谁!”
和且鞮侯单于一样,李广利也急需一场正面的大胜,来洗刷之前在天山之战中受到的屈辱。
没有正面击败匈奴单于的功绩,李广利怎么敢说自己能超越卫青霍去病,是大汉朝的第一名将?
李广利很快就带着麾下的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群山之中。
这条路线正是二十年前卫青曾经北上的路线,虽然当年跟随卫青的士兵基本上都已经不在军中了,但卫青当年遗留下来的地形、水源情报依旧有用。
再加上匈奴人一路上遗留的宿营地痕迹,让李广利的追踪变得非常轻松。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李广利也抵达了余吾水。
在这里,他果然看到了匈奴王庭的主力骑兵。
双方排兵布阵,大战一触即发。
李广利召集诸将,面授机宜。
“此战,我们骑兵数量是比匈奴人要少的。”
“步兵必须要发挥出足够的作用,尤其是弓弩手!”
“所有步兵都给本将军在正面,骑兵负责掩护侧翼。”
“以步卒先消耗匈奴骑兵的体力,等到匈奴人体力耗尽,就是我们骑兵出击,一击制胜的时候了!”
另外一边,且鞮侯单于也在吩咐众将。
“汉军远道而来,我们是主场作战,此战我们以拖延时间为主。”
“所有人都要谨记,绝对不能因为打得兴奋了就把所有兵力都投入进去。”
“谁要是冒进导致损失,本单于直接杀了他,让他的妻儿去仇人的家中当奴婢!”
这个警告可是非常严重的,立刻就让在场的匈奴贵族们凛然应是。
双方各自谋划完毕,一场大战就此开启。
汉军以辎重车在最前方,上百辆辎重车犹如巨大的龟壳,排着一排缓缓前进。
且鞮侯单于看着这些辎重车,不由想起了两年前的浚稽山之战。
且鞮侯单于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陵,笑道:
“右校王啊,当年你这些辎重车可是给本单于造成了大麻烦呢!”
李陵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这两年,李陵在匈奴之中的生活基本上用两个字就能形容。
摸鱼!
且鞮侯单于让李陵训练匈奴的骑兵,李陵的确也训练了。
但也仅仅是训练而已。
如果说当年李陵在河西走廊训练五千步卒时候的热情是一百二十分,那现在他训练匈奴军队时的热情最多只有四十分。
而且李陵还直接对且鞮侯单于明说了,如果汉朝和匈奴开战,李陵是绝对不会参与,也不会出谋划策的。
这个要求引来了包括卫律在内许多匈奴大臣的不满,都觉得李陵太装了。
已经当上了大匈奴的臣子了,还玩这种不忘故主的套路,恶心谁呢?
且鞮侯单于却并不在意这些,反而夸奖了一番李陵的忠义,答应了这些要求。
且鞮侯单于笑道:
“不过嘛,本单于既然上次都已经吃了大亏,这一次如果还不懂吸取经验教训的话,又怎么配得上统领大匈奴呢?”
鸣镝从半空中划过,无数匈奴骑兵黑压压地出动,从两翼朝着辎重车包抄而来。
双方展开了非常猛烈的相互射击。
汉军的劲弩射程更远,但长弓的射程却比借助战马冲击力的匈奴骑兵短一些。
所以当匈奴人进入射程后,第一批发射的是汉军的劲弩。
嗖嗖嗖!
一支支劲弩飞出,最前方的匈奴骑兵胸口被洞穿,爆出一团团血雾,栽倒落马。
后面的匈奴骑兵们却一点都不慌张,他们继续策马冲锋,开始反击。
咻咻咻!
抛射过来的箭矢绕过了辎重车,落在了后面汉军士兵的阵中。
虽然汉军士兵们及时地举起了盾牌,但依旧有许多人被箭矢命中,发出惨叫。
密集的箭矢插在地上,将大地都扎成了刺猬。
很快,在匈奴人一波波的齐射下,辎重车后面的汉军士兵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停止,重新布阵。
更多的匈奴骑兵冲上来了。
李广利看得眼皮子直跳,恶狠狠地开口道:
“上官桀,你先带五千骑兵出击,帮助步兵稳固一下阵型!”
上官桀呼啦一下就冲了出去。
嗖嗖嗖!
同样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落在了正在急速奔驰的匈奴人骑兵阵中。
许多骑兵惨叫倒地,就连战马都被箭矢射满,好像一个靶子一样。
双方之间的战斗,激烈程度在第一天就达到了巅峰。
且鞮侯单于注意到了李广利的动向,立刻一挥手。
“先让前面的两个当户撤回来,剩余的部队射住辎重车,别让辎重车推进得太快!”
左大将在一旁跃跃欲试,忍不住开口道:
“父亲,要不让我上去冲一波这个辎重车?”
且鞮侯单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左大将。
“本单于早就已经和你们说过了,这一次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拖延时间,不是一上来就和汉军拼个你死我活!”
左大将忍不住道:
“可这样的话,汉军辎重车还在推进啊!”
辎重车一路推进,会对匈奴大营造成威胁!
且鞮侯单于哼了一声,淡淡道:
“推进又如何?我们的营地又不是汉军那样的营地,他过来,我们撤退就是了。”
匈奴人过惯了游牧生活,对他们来说,一整座营帐也就一个时辰便能拆掉,然后迁徙。
稍微退让几里地,算什么?
李广利下达命令。
“擂鼓,进军!”
在发现了对面两位当户领兵撤退之后,上万汉军又开始带着辎重车,继续压前。
李广利心中兴奋不已。
“马上就到匈奴人大营了,且鞮侯那老小子,这下不打也得打了!”
李广利是希望速战速决的。
汉军毕竟是远道而来客场作战,最短时间内打完这场战争,对汉军是最有利的情况。
双方激战到了黄昏时分,汉军的辎重车成功逼近匈奴人大营不足一里地。
李广利立刻对着一旁的赵充国下令。
“做好准备,一旦匈奴人倾巢而出,你立刻带着一万骑兵绕后,从后方偷袭匈奴人大营,和主力部队来个前后夹击!”
赵充国信心满满,高声应是。
然而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了李广利的意料之外。
很快有人前来禀报。
“大将军,匈奴人拔营后撤了!”
“什么?”李广利愣住。
两刻钟后,李广利策马来到匈奴的旧营地面前。
这里一片狼藉,但剩下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没有用的废弃物。
匈奴人显然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早就有了完整的预案。
上官桀回来复命,表情有些凝重。
“大将军,刚刚匈奴人撤退的时候队列非常整齐,完全没有给我们任何可乘之机!”
李广利呼出一口气,问道:
“匈奴人撤到哪里了?”
上官桀答道:
“十里地之外!”
李广利冷笑一声。
“十里地,很好,非常好。”
这时候李广利当然也已经意识到了,对面的且鞮侯单于是在玩且战且退呢!
这下子就不好处理了。
贞观世界之中,李世民摇了摇头。
“这个李广利,不会打仗啊。”
李治好奇开口问道:
“若是父皇,应该怎么破解呢?”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靖,笑道:
“药师,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李靖有点无奈。
“陛下乃是天底下最会打仗的皇帝,何须臣在陛下面前献丑呢?”
李世民笑道:
“朕教为善什么时候都能教,但能让你药师开口指点为善,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靖自然也无法推脱了。
李靖开口道:
“在臣看来,李广利此人犯了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只想着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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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心中一动,开口道:
“李卿的意思是,李广利应该派兵绕后偷袭且鞮侯单于的主力?”
李靖笑呵呵地说道:
“老臣斗胆说一句,李广利正面决战属于下策,太子殿下您这个也只能算是中策。”
李治哑然,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李靖继续笑道:
“且鞮侯单于毕竟是老单于了,又和汉军几次恶斗并且得胜,不可能不防备汉军的偷袭。”
“他选择了余吾水这一带作为战场,那就证明且鞮侯单于对余吾水这边的地形了如指掌。”
“有这两个因素叠加,汉军想要派军队绕后去攻击且鞮侯单于的后方,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顿了顿,李靖道:
“所以李广利真正应该偷袭的对象并不是且鞮侯单于本人,而是学习一下当年冠军侯霍去病的成名之战!”
李治略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
“明白了,要偷袭的并不是且鞮侯单于率领的主力,而是匈奴人的老弱妇孺!”
李靖竖起大拇指,笑道:
“太子殿下果然聪慧无双,一点就透!”
看过这么多部视频,匈奴人打仗的规律,在场之人全都了然于心。
汉军远征漠北,主要靠的是自带补给。
匈奴十万大军,同样也需要补给。
就算马儿能随地吃草,人也得吃东西不是?
匈奴人的补给就是牲畜,由于匈奴成年男子都上阵打仗,战时就只能让老弱妇孺来负责照顾牲畜。
为了方便补给,牲畜距离大军不能太远,一般也就几百里地。
霍去病当年就是找到了右贤王部的补给营地,八百人袭营立下奇迹。
李世民笑道:
“余吾水这一带匈奴人是很熟悉不假,但当年卫青也走过这条路,汉军对这里同样不陌生!”
“附近方圆千里之内,一定存在一个匈奴王庭的老弱妇孺宿营地。”
“汉军不需要用太多兵马,只要一万,甚至几千骑兵,都足够将这老弱妇孺营地给一锅端了。”
“老弱妇孺一旦没了,补给也完蛋了,前线的匈奴大军还能有心思打仗吗?”
“到时候,李广利要做的就是追亡逐北,爆杀匈奴,享受大汉第一名将的称号了。”
李治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
“就这么简单?”
李世民笑道:
“是啊,就这么简单。不过朕也得说句实话,就算李广利能想到这一点,他能否做到也是一个问题。”
想到和做到,往往不是一回事。
很多人每天都想着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天天健身。
能做到的有几个?说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搜寻匈奴老弱妇孺的宿营地,派出得力干将率领轻骑前往袭击,一路上还要瞒过匈奴人的诸多斥候。
这可不是一件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李治道:
“那这怎么能算上策呢?”
在李治想来,真正的上策应该是那种诸葛亮类型,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
“为善啊,匈奴人不是傻子,这个且鞮侯单于更是匈奴之中难得的中兴之主。”
“你怎么会觉得击败这种敌人会像和妻子睡觉那么简单呢?”
“上策只是相对来说损失最小,收获最大的计策,并不是说你只要拿出上策敌人就土崩瓦解,任你宰割了。”
“明白了?”
李治连连点头,心悦诚服。
“儿臣明白了。”
“这战阵之事,还真是相当复杂呀。”
听着李治的感慨,李世民笑而不语。
李靖慢悠悠地开口道:
“其实千变万化,无非也就是一句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