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画面之中,吕颐浩急匆匆地朝着不远处的皇宫走去。
于此同时,一行行字幕也浮现出来。
【从吕颐浩的角度来说,他最开始并没有将秦桧作为一个除之而后快的政敌,而是希望能和秦桧这个右相精诚合作,一同匡扶大宋。】
【但当秦桧提出“左相主军,右相主政”的说法之后,吕颐浩立刻就察觉到了秦桧想要将其取而代之的图谋。】
【已经是第二次为相的吕颐浩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将这个位置让出来,而是决定进行反击。】
很快,吕颐浩就见到了赵构。
在一番寒暄过后,吕颐浩主动提起了今天的来意。
“陛下,臣听说如今南方各种流寇遍地,应该派出一些将军前去征讨。”
吕颐浩说的南方,主要是指大宋整个长江以南,包括后世的两湖、两广、江西、福建、浙江等地。
赵构连连点头。
“对对对,必须要征讨之。爱卿可有什么人选?”
在金国五次南下伐宋的战争过程中,宋朝被迫将所有的军队都调集去了北边迎战金军,南方这些地带自然就出现了大量兵力的空虚。
而且赵构为首的大宋朝廷成天被金军追着到处跑,也不可能有什么时间来处理这些并未发生战争的南方地区政务。
但是,打仗总是需要兵源、粮食、税赋的,这些东西也只能从尚且安稳的南方地区大量征集。
如此一来,南方地区虽然大部分没有遭遇战火,但承担的税赋比平日多了何止十倍?
故而在这些地方就爆发了大量反对宋朝朝廷统治的起义。
此外,还有一部分是大宋北方溃败下来的兵马。
这些溃兵一方面知道打不过金军,另外一方面对大宋朝廷(主要是对赵构这个皇帝)不再信任,干脆就跑到江南各个地区四处流窜劫掠,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生活。
对这些林林总总的流寇叛军,一直被金军暴揍的大宋朝廷之前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随着伪齐的建立,宋金之间有了缓冲,不会直接对抗。
伪齐一时间也需要招兵买马,不可能立刻南下攻宋。
吕颐浩毕竟也是有些能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时间窗口,打算先把大宋内部的叛乱搞定。
赵构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
内部不稳定,怎么征税?
朝廷没税收,赵构哪里来的钱享乐?
吕颐浩道:
“将军张俊忠心耿耿,可以作为这一次征讨流寇们的主将。”
赵构听到这里,眉头越发舒展。
吕颐浩说的张俊,可不是那个在陕西打了大败仗的张浚。
这个张浚,是之前在明州(宁波)城外,击败过兀术先锋军,后来又领兵前去护卫赵构的御营将军张俊。
也是赵构除了辛企忠兄弟之外最信任的将军。
赵构当即道:
“爱卿你真是太懂用人了!”
“朕同意以张俊作为江南路招讨使,主持讨伐江南所有地区的流寇!”
若是让韩世忠刘光世或者吴玠等人来主持,可能会出现这些家伙尾大不掉的情况。
但张俊是赵构心腹,赵构当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
至于张俊的能力……
在赵构想来,张俊既然能够在正面击退金军,打个流寇乱匪还不是手拿把掐?
这个事情商量完之后,君臣之间的气氛就变得非常和谐了。
吕颐浩趁热打铁,说出了下一件事。
“陛下,臣这些日子主管军务,发现咱们大宋打仗的将军虽多,但真正能沟通后勤物资,打通朝廷和军队关系的官员却少。”
吕颐浩曾经在海上和赵构朝夕相处几个月,对赵构的心性已经非常了解。
这第二件事一说出来,赵构顿时又有所触动,忧虑地开口道:
“爱卿所言极是啊,朕每每想到前线那些将军,心中也是担心的。”
出于怕死的性格,赵构将比较信任的将军,比如辛企忠、张俊这些人都留在身边。
而在外征战的吴玠、韩世忠、刘光世等,和赵构其实并没有特别亲密的关系。
皇帝和前线大将之间缺乏信任,这是个大问题啊。
吕颐浩趁机道:
“臣的意思是,不如提拔一些陛下信得过、又有能力的老臣来帮助臣,一起节制这些大将。”
赵构心中一动,有些狐疑地看着吕颐浩道:
“爱卿想要举荐谁?”
赵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纲。
如果吕颐浩真敢举荐李纲的话,那赵构是肯定当场翻脸的。
吕颐浩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前大宋宰相朱胜非,对国家忠心耿耿,臣提议让其出任同都督,作为臣在镇江左相府的助手。”
“朱胜非?”赵构听到这个人选的时候还真是颇为意外。
朱胜非可是苗刘兵变时的大功臣啊。
苗刘兵变时,若不是靠着朱胜非从中斡旋,赵构真的有很大可能死在苗刘两个兵变将军手里。
而且朱胜非又非常识时务,等苗刘兵变一结束立刻急流勇退辞官离开,给赵构留足了好印象。
赵构点头道:
“若是朱胜非卿家,朕这边是绝对信得过的。”
“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吕颐浩之所以提议让朱胜非复起,就是打算和朱胜非联手一起对付秦桧这个坏种。】
【但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按照程序,大宋皇帝下发的命令都要经过给事中这边审核。
别小看大宋给事中这个职位,它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拥有封驳皇帝旨意的权力。
大明的“六科给事中”制度,其实就是借鉴的大宋给事中。
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看着赵构这份圣旨的,便是给事中胡安国。
胡安国看完圣旨之后,顿时大为不满。
“陛下要复用朱胜非?”
“此事万万不可!”
【给事中胡安国直接封驳了这份旨意,打回到皇帝赵构面前。】
赵构见状不由大怒,立刻召来了胡安国质问。
“你是什么意思,竟然敢封驳朕的旨意!”
没错,给事中的确是拥有封驳之权,但傻子也知道,这种权力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
封驳皇帝圣旨,就相当于是啪啪打皇帝的脸啊。
皇帝纵然碍于制度当时不会说什么,但事后,皇帝有一百种办法收拾一个小小的给事中。
是以大宋给事中制度建立至今,基本上每一位皇帝也就那么几道旨意被封驳,而且还得是特别离谱,让满朝文武都忍无可忍的那种旨意才行。
赵构自认为任用朱胜非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对大宋绝对有益无害的事情。
这你胡安国都敢封驳,怎么不让赵构勃然大怒?
胡安国梗着脖子,大声道:
“陛下,朱胜非当初在苗刘兵变的时候和苗刘两个叛贼一起逼迫陛下退位,其后又和苗刘两贼勾勾搭搭篡夺朝政。”
“这种叛贼陛下不处死他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怎么还能让他出任同都督这种关键职位呢?”
赵构这才明白胡安国为何会封驳这份旨意,不由哭笑不得,道:
“胡安国,你难道比朕还了解朱胜非?”
赵构一个当事人都不在意,你胡安国倒是多管闲事起来了!
胡安国哼了一声,依旧还是那么大声地开口道:
“陛下是被朱胜非这老贼蒙蔽了,但他的嘴脸臣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论如何,臣都不会同意的。”
赵构也无语了。
说起来,这个胡安国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指责的也是有理有据。
而且胡安国之前也同样跟随赵构在海上逃亡,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赵构无奈,只能挥手道:
“你退下吧。”
吕颐浩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入宫求见。
“陛下,若是不启用朱胜非,谁能帮臣牵制那些前方大将呢?”
赵构有些为难,过了片刻后道:
“这样吧,朱胜非既然不能去你的左相府,那就让他以提举醴泉观、侍读的身份回朝廷供职吧。”
吕颐浩一听,也觉得不错。
这样一来,虽然朱胜非的官职降了不少,但却回到了赵构身边,对于斗倒秦桧而言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随后赵构又有些迟疑,道:
“朕若是再发下旨意,又被胡安国封驳了,怎么办?”
吕颐浩本想劝说赵构罢免胡安国,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不对。
赵构如果真的想要罢免胡安国,就不需要有这种顾虑了。
吕颐浩目光一转,道:
“陛下可以将旨意交给黄龟年,不就可以绕过胡安国了?”
黄龟年是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由黄龟年来颁布这个旨意,确实可以绕开给事中,从制度上来说同样是合理的。
这就是大宋传统的掣肘之法。
无论任何官职,都绝对会有一个掣肘的官职存在。
就比如左相和右相,正宰相和副宰相,枢密使和副枢密使,尚书和侍郎,知州和通判……等等。
很多时候,一个大宋官员不单单只掣肘某个另外的官员,甚至可以同时掣肘好几个!
只能说内耗牵制这种东西,算是被大宋皇帝们玩出花来了。
黄龟年这个名字很长的官职,便可以用来掣肘给事中。
赵构既可以走胡安国给事中这边颁布圣旨,也可以通过黄龟年来颁布圣旨。
只不过和胡安国封驳圣旨一样,走黄龟年这边属于是特例。
但眼下既然胡安国态度如此坚定,赵构觉得这也不是不行。
你都敢封驳朕的圣旨,朕不把你免官就是隆恩了,绕开你又咋了?
于是,赵构就通过黄龟年这边,将圣旨颁布了下去。
【胡安国在得知这种情况之后气愤不已,当场破口大骂赵构是侵袭官制,破坏纲纪。】
【一气之下,胡安国也不上班了,直接在家不出门,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赵构这种行为的抗议。】
这下子赵构也忍不了了。
这件事情就好比领导交代下属办一件事,这下属不但不办,还把领导当面喷了一通。
领导也不生气,又把此事交给另外的人去办了。
结果这下属倒好,听说另外的人办完了,居然还发脾气不来上班了!
这领导要是还能忍,颜面何存?威信何在?
于是赵构一怒之下,就要把胡安国给罢官。
这件事情立刻就传到了对吕颐浩动向极为关注的秦桧耳中。
对秦桧来说,他和胡安国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但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胡安国既然阻止了吕颐浩的盟友朱胜非回朝,那秦桧肯定是要力挺啊。
于是秦桧接连上了三道奏章,力保胡安国。
但秦桧没想到的是,这三道奏章却起了反作用。
赵构看着秦桧的奏章,心中陷入嘀咕。
“早就有人弹劾秦桧在朝中结党营私。”
“本以为胡安国和秦桧没什么联系,没想到竟然也是秦桧的人?”
在赵构想来,秦桧都做到这份上了,要说胡安国不是秦桧的人,谁信?
而且秦桧这段时间借助吕颐浩去了镇江开府的机会,在朝堂之中疯狂提拔心腹党羽,也引起了赵构的警惕。
一方面赶走政敌,一方面扶持党羽。
你赵构想干嘛?
难不成是想架空朕?
赵构对这方面还是非常敏感的。
秦桧这三道奏章不但没有挽救胡安国,反而坚定了赵构要罢免胡安国的决心。
第二天赵构就直接下旨,用胡安国不上班的理由兴师问罪,直接罢免了胡安国。
这样一来,等于是赵构在秦桧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而吕颐浩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此时的吕颐浩虽然已经回到了镇江去处理军务,但却派人送了一份奏章过来给赵构。
一方面,吕颐浩提议让黄龟年等心腹提拔为御史、司谏等言官。
另外一方面,吕颐浩直接在奏章中抨击秦桧这段时间就是在结党营私,就是想要重现大宋党争!
看到这里,赵构彻底坐不住了。
“秦桧想要搞党争?”
“好像还真是……”
党争对大宋而言,绝对是一个非常禁忌的话题。
从范仲淹变法开始,原本和睦的士大夫阶层就产生了分裂。